破庙屋檐下的冰棱突然断裂，砸在巨鬼王脚边碎成齑粉。他正唾沫横飞地吹嘘当年在蛮荒手撕凶兽的壮举，忽觉袖口被张纯拽了拽，低头便见少年用酒葫芦指着庙外——孙夫人踩着三寸金莲，裙摆上的喜字绣片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周员外好福气！\"孙夫人捏着绢帕扭进来，发髻上的鎏金步摇晃得人眼晕。巨鬼王下意识整理衣襟，却听\"刺啦\"一声，道袍袖口被他扯出条口子。张纯憋笑憋得肩膀发颤，瞥见道袍裂口处露出的金色龙纹——那是巨鬼王用龙鳞碎片织补的，此刻在夕阳下闪着微光，惊得孙夫人身后的侍女们齐齐倒吸凉气。
\"城东张寡妇看中您啦！\"孙夫人凑近时，身上的胭脂味混着酒香，熏得巨鬼王打了个酒嗝。他偷瞄张纯，见少年正用酒葫芦挡住半张脸，指缝间漏出的笑意让他老脸一红。忽然想起百年前在巨鬼城，也曾有贵妇这般上门亲，只是那时他脚边跪着的是三车聘礼，而非如今这破庙里的半坛残酒。
\"入赘？\"巨鬼王的吼声震落梁上积灰，惊飞了梁间筑巢的燕子。孙夫人却以为他是激动，拍着他胳膊直晃：\"张寡妇了，三成干股当嫁妆！\"话音未落，张纯突然喷出一口酒，酒雾在半空凝成\"恭喜岳父\"四个金字。巨鬼王暴怒地挥袖，却见金字化作蝴蝶，翩翩落在孙夫人发间。
\"白秀才也有好事！\"孙夫人从袖中掏出张红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眉眼含春的女子。张纯盯着纸上女子眉间的朱砂痣，忽觉与宋君婉当年赌气点的位置分毫不差，握着酒葫芦的手骤然收紧。巨鬼王眼尖，瞥见纸上女子裙摆绣着邪皇朝特有的血莲纹，袖口却藏着半截逆河宗的水纹——这分明是用两家标志拼凑出的画像。
\"张寡妇命苦哟...\"孙夫饶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前头夫君是被野兽吃了...\"张纯猛地抬头，看见她瞳孔里映出三个痞汉被魂火焚烧的画面。巨鬼王暗运神力，指尖凝聚的鬼火却在触碰到红纸的瞬间被弹开，纸上朱砂竟渗出真血，在\"张寡妇\"四字上晕开血花。
\"好！我同意！\"巨鬼王突然大笑，震得庙门吱呀作响。他抢过红纸揣入怀中，袖口的龙鳞碎片簌簌掉落，在地上拼成\"邪\"字古篆。孙夫人见状喜上眉梢，扭着腰肢告退时，步摇上的珍珠突然爆裂，溅出的粉末在空气中凝成锁链形状，正是邪皇朝用来标记魁皇血脉的囚魂链。
\"你疯了？\"张纯揪住他衣领，却触到一片冰凉——巨鬼王胸口藏着枚镇魂钉，钉头刻着周紫陌的生辰八字。老鬼王甩开他的手，从怀里掏出个黑木匣，匣中躺着半块焦黑的玉佩，正是当年周紫陌送他的定情信物。\"当年在蛮荒，我让她等我凯旋...\"他声音沙哑，指腹摩挲着玉佩裂痕，\"现在换我等她了。\"
庙外突然响起梆子声，三更的梆子声里混着隐约的箫声。张纯凝神细听，那箫声竟与李青候常吹的《忘尘》曲调相同，只是吹奏者气息紊乱，显然身受重伤。巨鬼王突然拽着他躲到断碑后，只见孙夫人带着一队黑甲修士折返，为首者腰间挂着血魔塔的令牌，塔身上刻着\"魁\"字——那是用魂族骸骨磨成的染料。
\"人呢？\"黑甲修士一脚踹翻供桌，露出桌下的暗格。张纯这才惊觉，这破庙的地砖竟摆着邪皇朝的搜魂阵，而孙夫人方才递来的红纸，正是触发阵法的钥匙。巨鬼王悄悄捏碎镇魂钉，钉头爆发出的金光瞬间抹去了二饶气息，却在阵眼处留下道淡淡的血痕——那是周紫陌的本命精血。
\"撤！\"黑甲修士看着阵眼血痕，脸色骤变。他们走后，破庙突然震动，地砖下升起块刻着星图的石板。张纯认出那是通世界的星图，只是魁皇城的位置被换成了剑魔海中心的迷雾。巨鬼王指着星图上的血痕，那血迹正沿着星轨流向圣皇朝的方向，尽头处画着朵含苞待放的月亮花。
\"她还活着。\"巨鬼王的声音带着颤抖，袖口的龙鳞碎片突然飞起，在星图上组成艘战船。张纯望着战船模型，想起通世界崩塌时，周紫陌站在船头对他笑的模样。酒葫芦从手中滑落，酒液在星图上晕开，竟显出圣皇朝灵脉的走向，而在灵脉尽头，隐约可见座被锁链环绕的高塔。
\"走，找女婿去！\"巨鬼王扛起张纯，破庙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露出地基里深埋的半截石碑。碑上刻着\"剑魔之母\"四字，其中\"母\"字的最后一笔，竟与周紫陌的簪花楷如出一辙。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时，石碑渗出的血水在地上写成两句诗：\"醉里不知身是客，却把他乡作故乡。\"而在圣皇朝的血魔塔内，周紫陌猛地咳出口血，掌心的月亮花印记突然亮起，映照着塔外漫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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