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政府第三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足，林昭西装内袋里的钢笔有些硌着肋骨。
他望着投影屏上跳动的\"青阳区传统制造业转产新能源可行性报告\"，喉结动了动——这是系统「政策推演」模块连续运算72时给出的最优方案，连每页ppt的配色都是根据台下23位企业代表的「人性图谱」定制的：陈总偏好冷色调，赵主任习惯左前方视角，李明杰的瞳孔对红色敏感，所以关键数据标注用了橙黄。
\"林科员，\"陈总重重放下茶杯，杯底磕在红木桌上发出脆响，\"你让我们这些干了二十年钢铁铸造的厂子转产光伏组件？
设备全换？
工人重训？
这不是让我们直接喝西北风？\"他脖子上的金链子随着动作晃了晃，映得额角的汗珠子发亮。
林昭右手无意识摩挲着西装下摆——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但系统今早扫描过会议室温度22c，湿度58%，陈总的出汗量超出正常水平37%。\"陈总，\"他声音放得很慢，像在拆一团乱麻，\"您厂子里那批80年代的老设备，光维修成本每年就占利润的21%。
转产后，明远集团的新能源生产线可以提供技术入股，区里还给前三年免税......\"
\"技术入股？\"李明杰突然插话。
这位本地商会代表正跷着二郎腿，指尖的雪茄在玻璃烟灰缸里摁出个焦黑的圆，\"明远是陆家养的金凤凰，我们这些厂子哪高攀得起？
林科员，你该不会是替陆二姐当客吧？\"
会议室里响起零星的窃笑。
林昭眼角余光瞥见赵主任捏着会议记录本的指节发白——这位刚正的副主任今早还拍着他肩膀\"林，我信你\"。
他深吸一口气，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浮现：【陈总血压142\/95，李明杰心率98次\/分，异常兴奋值+20%】。
\"李代表，\"林昭转向李明杰，\"明远集团的技术专利评估报告在您手边的文件袋第三页。\"他顿了顿，\"至于客......\"他目光扫过陈总发红的耳尖，\"不如请陈总，上个月您厂子里那批不合格铸件，是怎么贴上'云州国企'标签卖出去的？\"
空气瞬间凝固。
陈总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血口喷人！\"他右手死死攥住西装前襟，林昭看见他手腕上的青筋像蚯蚓般凸起——和系统扫描到的\"焦虑型微表情\"完全吻合。
赵主任重重敲了敲桌子：\"都冷静！林昭，数据话。\"
投影屏切换成一组对比图：左边是陈总厂子的铸件检测报告，不合格率17%；右边是某国企近期被退回的货物照片，包装贴纸上的批号模糊却与前者吻合。
林昭听见后排有裙抽冷气，李明杰的雪茄灰簌簌落在裤腿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
\"散会。\"赵主任合上记录本时，封皮发出\"啪\"的脆响，\"三日后再议。\"
陈总摔门出去时带翻了椅子，金属椅腿撞在墙角的绿萝盆上，泥土撒了一地。
林昭弯腰收拾文件，瞥见李明杰落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聊框里\"陈胖子\"的头像正在跳动，最新消息是：\"姓林的太狠，得想办法搞臭他\"。
暮色漫进办公室时，林昭盯着系统界面的\"人性图谱\"分析报告发呆。
陈总下午离开时，右手指一直在无意识抠着西装袖口，那个位置的磨损程度比其他地方深3毫米——典型的\"藏重要物品\"习惯。
系统标注：【焦虑源指向财务数据异常】。
\"叩叩。\"
门被推开，陆明鸢的香水味先飘了进来。
她穿着酒红色西装裙，手里提着两杯咖啡，杯壁上的水珠在米色地砖上洇出圆圈：\"林大顾问，庆祝你今怼哭陈胖子？\"她把咖啡往桌上一放，发梢扫过林昭手背，\"不过，有人要哭的还在后头。\"
林昭拆开咖啡盖，热气模糊了系统界面：\"你查到什么了？\"
\"明远的财务系统和税务局有数据接口。\"陆明鸢歪头看他，耳坠上的碎钻闪了闪，\"陈总那个厂子的关联公司，近三年增值税进项抵扣额比行业均值高40%。\"她掏出手机划拉两下，\"昨晚系统自动报警，他们今刚往某贸易公司转了笔500万的'技术咨询费'——可那家公司注册地址是个废品站。\"
林昭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这是他思考时的节奏。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舆情防火墙监测到异常信息】。
他点开电脑，本地论坛\"云州民生\"版块已经炸了：《青阳区强制企业转产，传统制造业面临灭顶之灾》《某科员为政绩绑架企业生死》，配图是今会议的照片，林昭的脸被放大成醒目的红框。
\"会议纪要是谁泄露的？\"陆明鸢凑过来看，发顶蹭到他下巴，\"我让人查Ip地址。\"
林昭没接话。
他盯着屏幕上那条\"知情人士透露\"的评论，系统正在快速追踪发帖账号：注册时间3前，绑定手机号是虚拟号段，最后登录地点......区政府大楼一层茶水间。
\"李会计。\"他突然开口。
\"谁？\"
\"陈总厂子里的财务主管。\"林昭转动钢笔，笔尖在便签纸上划出深痕，\"上周他来交报表时，西装口袋里露出半张医院缴费单——家属得的是尿毒症，每月透析费要三万。\"系统的\"人性图谱\"里，李会计的\"利益诉求\"栏明明白白写着：【急需高额资金】。
陆明鸢突然笑了，手指戳了戳他额头：\"你这脑袋里装的是算盘还是显微镜？\"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张律师，明早九点，老地方见。\"
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林昭望着陆明鸢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在手机上跳跃，系统界面的\"危机预警\"模块突然闪烁金光。
他摸出父亲的旧笔记本，夹在里面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如昨——这一次，他要把真相和希望，都攥得更紧些。
\"明鸢，\"他按住她正要挂断电话的手，\"明让张律师......\"
\"我知道。\"陆明鸢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西装袖口渗进来，\"引蛇出洞。\"
夜色漫过窗台时，林昭的手机震动起来。
系统提示：【李明杰与陈总今晚般在\"烟雨楼\"包厢会面，对话关键词：\"假账媒体搞臭林昭\"】。
他望着窗外明远集团大楼的霓虹招牌，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有些蛇，该出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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