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山看着严瑾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智慧的光芒，胸中早已冷却的热血，似乎又被点燃。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决断：
“好！就依先生之言！大不了就是个死！与其窝窝囊囊被冤杀，不如轰轰烈烈闹他一场！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严瑾快速道：“将军，你需写下血书！陈诉北疆将士之功，庞太师构陷之冤，以及此事若成，北疆必乱、国门将危之后果！”
“你的言辞需恳切悲壮，更要点出对陛下被蒙蔽的痛心与最后忠诚！”
“血书？”李振山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好！我这便写！”
“而我，”严瑾的目光投向窗外，“要去见几个人，找几条路。这京城，除了官道，除了明面上的力量，还有暗处的‘信使’！”
他的，是那些穿梭于市井、消息灵通的帮派人士，是那些为了钱财敢于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甚至是那些对庞太师所作所为早已不满的、隐藏在暗处的力量。
他要利用手中的黄白之物，以及那拓印的证据副本，编织一张庞太师无法轻易掐断的传播网络！
他要让这冤情，化作无数份传单，一夜之间贴满京城的街巷墙头！
他要让这血书，通过特殊的渠道，直接出现在明日大朝会，百官上朝的必经之路上！
他还要让这消息，如同野火般，在茶楼酒肆、在勾栏瓦舍，迅速蔓延！
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是用巨大的舆论压力，强行撬动这京城的僵局！
计划已定，两人立刻分头行动。
李振山以指蘸血，在白绢上奋笔疾书，字字泣血，句句含悲。
而严瑾，则再次化身阴影，凭借着超凡的隐匿技巧和对人心精准的把握，潜行于京城的夜色之下。
他找到了丐帮的头目，找到霖下消息的贩子，找到了对庞太师恨之入骨的没落贵族后裔……
威逼、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一份份拓印的证据副本和即将写好的血书内容概要，如同播种般，撒了出去。
这是一场豪赌。
赌的是皇帝尚存理智，赌的是民意尚有力量，赌的是这污浊的朝堂之上，还有那么几个未被完全腐蚀的良心！
当黎明再次降临，晨曦微露之时，严瑾拖着疲惫却异常清醒的身体回到驿馆。
他与李振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剩下的，便是等待。等待那即将席卷整个京城的——惊涛骇浪！
严瑾站在窗边，望着东方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朝阳，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
“庞太师……这最后一搏，我接了！就看你这看似固若金汤的权势之网，能否经得起这煌煌民意的冲击，能否挡得住这破釜沉舟的死磕！”
严瑾布下的种子，在黎明时分骤然爆发，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色刚亮，赶早市的百姓、上朝的官员，便惊骇地发现，各大街巷的墙壁、告示栏，甚至一些衙门的辕门上，都贴满了揭露庞太师构陷北疆将士的匿名传单。
上面详细描述了软玉阁设局、伪造证据的经过，并附有那拓印的账目和密信草稿的模糊图样，虽不清晰，但足以引人遐想，细节详实得令人心惊。
同时，无数口齿伶俐的乞丐、闲汉，出现在茶楼、酒肆、集市等人流密集处，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靖北将军李振山”如何被奸臣所害，北疆将士如何浴血奋战却遭此冤屈。
“庞太师构陷忠良！北疆危急！”
“李将军冤枉！严先生冤枉！”
“恳请陛下明察！诛杀国贼！还北疆朗朗乾坤！”
各种口号开始在人群中流传、发酵。
京城百姓或许不懂高深的朝政，但他们懂得最基本的忠奸善恶，懂得是谁在边关为他们抵挡外担
一时间，群情汹涌，议论纷纷，对庞太师的指责声浪越来越高，对李振山和严瑾的同情与支持也开始汇聚。
这股突如其来的民意风暴，确实让庞太师措手不及。
他得到消息时，正在用早膳，气得当场摔碎了手中的官窑瓷碗！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竟然让那些泥腿子闹出这么大动静！”庞太师脸色铁青，对着手下心腹咆哮。
他没想到，那个叫严瑾的子，在如此绝境下，竟能想出这等“下三滥”却有效的手段！
“太师息怒！”管家连忙劝道，“不过是些刁民聒噪，成不了气候！只要陛下信我们，他们就翻不了！”
提到陛下，庞太师狂怒的情绪稍稍平复，嘴角甚至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不错。”他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坐下，语气恢复了从容，“民心？呵呵，民心似水，看似汹涌，却无根无基，风一吹就散。而帝心……才是真正的铁壁铜墙！”
他早已通过宫中的眼线和多年的经营，摸清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对李振山在北疆威望日隆本就心存忌惮，对严瑾这个来历不明、能力超群的“谋圣”更是疑虑重重。
此次构陷，他进献给皇帝的“证据”恰好迎合了皇帝的这份猜忌。皇帝需要的，不是一个功高震主、还可能被“妖人”影响的边关大将，而是一个安稳的、听话的北疆。
他庞太师，不过是替皇帝做了想做而不能直接做的事罢了。
默许？不，甚至是暗中推动！
“传令下去，”庞太师冷声道，“让五城兵马司和顺府的人出动，以‘散布谣言、煽动民心、扰乱治安’的罪名，给我把那些贴传单、散播谣言的刁民抓一批！杀鸡儆猴！”
“同时，让御史台我们的人，立刻上奏，弹劾李振山、严瑾勾结江湖匪类，煽动民意，意图逼宫，其心可诛！”
“是！太师！”手下领命而去。
庞太师端起新奉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气，眼神阴鸷。
严瑾啊严瑾，你确实有几分机智，竟能掀起这般风浪。
可惜，你终究不懂，在这皇权之下，民意不过是帝王手中可以随意拿捏的工具。当皇帝选择站在我这边时，你做的这一切，非但救不了你自己，反而会成为加速你死亡的催命符！
你掀起的浪头再高，又怎能撼动那默许这一切的……巍巍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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