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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冰原独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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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冰原上,俄军与乌军士兵合力翻动坦克履带。

安娜的古多克琴架在履带拼成的台上,第三根弦缠着德米特里接的铁丝——他昨夜蹲在雪地里拧了半宿,”这弦得经住炮弹的震。”

坦克履带拼成的演奏台上,积雪还没化透。

安娜的古多克琴刚架在膝头,第三根弦就颤了颤——那是德米特里昨晚用两根军徽铁丝接的,一根是乌克兰的三叉戟,一根是俄罗斯的双头鹰,在晨光里闪着同色的光。

《三套车》的旋律刚起,就有个年轻俄军士兵从战壕里探出头,头盔上的雪簌簌掉。

他的步枪还挎在肩上,手却悄悄打着拍子——安娜看见他胸前的钢笔,笔帽上刻着“莫斯科音乐学院”,像德米特里过的,里维昂的儿子就在那上学。

“他们在听。”中尉趴在雪地里用潜望镜观察,“那个举望远镜的,是里维昂少校,以钢琴家闻名。”

他突然对着俄军阵地喊,“里维昂!还记得 1998 年基辅音乐节吗?你弹的《黑眼睛》,我父亲吹的口琴!”

望远镜后的人影顿了顿,竟真的放下了望远镜。

安娜突然把《黑眼睛》揉进《喀秋莎》。

右手拉着乌克兰的旋律,左手却在琴颈上按出俄罗斯的和弦,两个旋律在冰原上跳圆舞曲——像伏尔加河的水,突然撞上邻聂伯河的浪,却没掀起冲突,反倒融成了更宽的河。

里维昂少校的望远镜镜片反射着光,像颗突然亮起来的星,他身后的士兵,有一半放下了枪,手悬在扳机上,像在等一个不用扣动的理由。

炮弹落在百米外时,雪块溅在琴弦上。

安娜没躲,反而加重了力道,琴声在爆炸声里愈发高亢 ——她想起祖父抱着琴蹚过伏尔加河时,琴弦在寒风里鸣响,谢尔盖 “这琴声能让子弹绕道”。

此刻,俄军的炮击真的停了,有个士兵突然从战壕里站起来,举着个琴邯— 盒上的贴纸,是索尼娅画的歪脑袋提琴。

总攻信号弹升空时,俄军阵地里冲出个身影。

里维昂举着提琴跑来,琴盒上的柴可夫斯基贴纸在光里闪,像个温暖的路标。

他站在两军之间拉起《友谊地久长》,琴弓上下翻飞的样子,像在缝合道流血的伤口——他的提琴弦,有一根是德米特里送的, “这是我妹妹的备用弦,她让我交给‘会拉《黑眼睛》的人’”。

安娜的古多克琴突然和他的提琴合上了拍。

冻土在琴声里微微发颤,像春要来聊预兆——不是冰雪消融的湿冷,是草籽在土里翻身的暖。

乌军士兵的冲锋号还在嘴边,却没人往前迈步,佩特罗夫突然从战壕里站起来,举着口琴加入合奏,他身后的俄军战友和乌军医疗兵,也跟着哼起来,调子歪歪扭扭,却比炮弹声更有力量。

德米特里站在安娜身后,握着枪的手慢慢松开。

他看着她专注的背影,在琴声里闪闪发光——她的围巾被风吹起来,扫过他的手背,像玛莎奶奶织的毛线,软得让人想攥住。

他突然想起在装甲车缝琴时,她指尖的温度,比松脂还黏——原来有些东西,比子弹更能把人捆在一起。

一个俄军士兵突然站起来,脱掉头盔,露出藏在里面的音乐会票根——那是他父亲,一位莫斯科音乐教师,留给她的遗物,上面的日期,正是安娜本该在基辅蓝厅独奏的那。

票根背面有行字:“去听吧,音乐比仇恨长。”

安娜看见票根时,突然对着俄军阵地喊:“我叫安娜!那的独奏会,我想邀请你们——和乌克兰的朋友一起。”

战壕里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零散的掌声。

里维昂少校举着提琴,对着空拉了个长音——是《黑眼睛》的最后一句,像声叹息,也像声约定。

德米特里看着安娜转过来的脸,她眼里的光比雪地还亮,他突然明白,父亲的 “琴声能挡子弹”是真的——不是挡住炮弹,是挡住人心里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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