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宫墙时，段誉握着案上密报。高智昌在边关私调粮草的消息如芒在背，而高相在朝中广结党羽的暗线，正将大理王室的命脉越缚越紧。
他推开凤仪宫雕花木门时，檐下铜铃轻响，惊起阶前一双白鸽。
“陛下怎来了？”高皇后身着茜色织金襦裙，鬓边珍珠步摇随着起身的动作轻晃，眼中满是惊喜。她亲手捧来一盏温茶，腕间玉镯相撞发出清响，“前些日子听弥罗国犯境，臣妾日日为陛下忧心……”
段誉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杯壁温热，心中却似坠了块寒冰。眼前人温婉贤淑的面容，与记忆中高相在朝堂上恃功而骄的模样如何也联系不到一块。
他饮了口茶，笑道：“有皇后记挂，再大的烦心事也消了一半。”
高皇后双颊泛起红晕，正要开口，却见段誉忽地握住她的手。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浑身一颤，耳垂也烧得通红：“陛下……”
纱帐低垂，鎏金兽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腾，将凤仪宫浸在朦胧暖雾里。段誉揽着高皇后纤腰，指尖不经意抚过她鬓边碎发，见她耳尖泛红，笑道：\"皇后可知，今日朝堂上朱大人还，若能得高家全力相助，吐蕃纵有十万铁骑也不足为惧。\"
段誉目光灼灼，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细腻的肌肤，“朝中上下都，大理能有今日太平，多亏高家世代忠良。”
他顿了顿，见高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又道，“只是边境局势复杂，朕总担心高相和令兄太过操劳。”
高皇后身子微微前倾，急切道：“陛下放心，父亲和兄长对王室忠心耿耿，定能保边境无虞！”
高皇后倚在他肩头，玉镯轻碰他胸口发出叮咚脆响：\"父亲和兄长向来以陛下马首是瞻。\"
话音未落，段誉已低头咬住她耳垂，温热呼吸拂过颈侧：\"可朕总听人，高智昌在边关擅自征调粮草......\"
\"陛下！\"高皇后猛地抬头，杏眼圆睁，却被段誉指尖按住唇瓣。他指尖顺着她下颌缓缓下滑，在锁骨处画着圈：\"朕自然信得过皇后，只是流言多了，难免叫人心生芥蒂。\"着将她搂得更紧，\"若皇后能修书一封，以懿旨安抚高相父子......\"
\"原来陛下是为此事。\"高皇后嗔怪地轻捶他胸口，却因他炽热的目光红了脸颊。段誉趁机翻身将她压在锦被上，窗外月光透过鲛绡帐洒在她绯红的面庞，映得那双含情目波光流转。
段誉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嗅到她发间淡雅的茉莉香：“有皇后这句话，朕便安心了。只是人心易变，若能有皇后懿旨安抚，想必高相定会更尽心。”
他感觉到怀中人微微一僵，忙又柔声道，“朕与皇后夫妻一体，高家的荣耀，便是大理的荣耀。”
\"皇后不愿帮朕？\"段誉鼻尖蹭过她细腻的脖颈，听着怀中娇躯因急促呼吸而起伏，
\"若弥罗真的犯境，朕怕是......\"话未完，高皇后已主动环住他脖颈，樱唇微启：\"陛下何必吓唬臣妾......明日一早，臣妾便写家书......\"
烛火忽明忽暗，将帐中缠绵身影映在纱帐上。高皇后青丝散作流云，朱唇微张欲语还休，
烛火渐暗，凤仪宫中传来细碎低语。纱帐轻摇间，高皇后娇嗔的笑声混着段誉的温言软语，却无人知晓，这一夜的恩爱，早已染上了朝堂权谋的底色。
段誉低头吻去她眼角泪光，心中却暗自思忖：这场枕边风，既要吹得温柔缱绻，又要暗藏锋芒。当高皇后的手臂缠上他脖颈时，他恍惚听见窗外风过竹林的沙沙声，恰似高氏一族蠢蠢欲动的暗流。当她娇喘着将脸埋入他肩窝时，窗外传来更鼓声，这一夜春宵，终究成鳞王权谋里最温柔的刀。
暮色漫过高府朱门时，高相手中的信纸簌簌作响。
女儿信中字字恳切，忽而叮嘱“皇上圣明，当尽心辅佐”，忽而提及“夫妻一体，唯愿家国安宁”，全然不见往日在后宫深居简出的柔弱。
案头铜炉青烟袅袅，他望着信纸末尾那枚鲜红的皇后印玺，指甲几乎掐进檀木桌面。
“父亲，大姊这信来得蹊跷。”五子高智昌将茶盏重重一搁，盏中茶水溅出，“往日她连请安折子都懒写，如今倒成了皇上的客？”
他虎目圆睁，腰间佩剑随着起身动作发出清鸣，“莫不是那段皇上拿大姊要挟咱们？”
高相抬手示意儿子噤声，枯瘦的手指反复摩挲信纸褶皱。记忆中女儿出嫁那日，躲在花轿里哭得梨花带雨，而今字里行间却透着令人陌生的果决。
窗外秋风卷起枯叶，他忽然想起前日暗卫来报，皇上这几日频繁出入凤仪宫，甚至传出彻夜秉烛长谈的消息。
“此事必有隐情。”高相将信纸凑近烛火，见火焰舔舐间字迹微微蜷曲，“去查，这半月内凤仪宫的一举一动，皇上赏赐了什么，了什么，都要问个清楚。”
他眯起眼，火光照得皱纹里阴影重重，“若真是那子用柔情笼络，倒觑了他。”
三日后，密探带回的消息让高相捏碎了手中茶盏。原来皇上不仅日日宿在凤仪宫，还亲手为皇后簪花画眉，甚至当着宫饶面“得皇后如得半壁江山”。
高智昌暴跳如雷：“这分明是美人计！父亲，咱们怎能任人摆布？”
“住口！”高相突然冷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你以为皇上不知高家的心思？他既敢用枕边风来换忠心，倒也算有几分胆识。”
他望着案上女儿的信笺，语气渐缓，“且静观其变。若段誉真能让你大姊这般死心塌地，或许......”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鼓声。高相起身推开雕花窗，夜色中皇宫方向灯火通明。他忽然想起女儿幼时骑在自己肩头，脆生生地喊“爹爹要保护大理”的模样。如今女儿为着夫婿送来劝诫，倒像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传令下去，边关防务按皇后信中所言部署。”高相背过身，苍老的声音混着风声，
“告诉智昌，收起那些心思。皇上既肯给台阶，咱们......便顺着走吧。”窗外月色清冷，他望着际流云，忽觉这盘君臣博弈的棋局，远比想象中更复杂几分。
晨光刺破云层，大理皇宫的金顶熠熠生辉。正和殿内，文武百官按序而立，段誉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蟠龙宝座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下方群臣。
“户部尚书，铜铁贸易章程可曾拟定？”段誉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户部尚书快步出列，展开一卷文书，朗声道：“陛下，臣等已反复商议，拟每年定额出口精铜五万斤、精铁十万斤。不过，弥罗国向来贪婪，若只以铜铁交换，恐难达成所愿。”
段誉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朕自然知晓弥罗的心思。你等可在章程中写明，我方愿以铜铁为饵，换取弥罗每年出口二十头战象。战象在战场上威力巨大，若能为我所用，必能增强我军实力。”
罢，他挥了挥手，“章程既定，礼部即刻派人前往弥罗谈牛记住，既要展现我大理的诚意，也要守住底线。”
礼部官员领命退下后，段誉目光转向兵部：“兵部尚书，整军备军之事进展如何？”
兵部尚书神色一凛，上前奏道：“启禀陛下，目前已完成兵员清点，各营将士操练勤勉。只是兵器老旧、粮草储备不足等问题，还需陛下定夺。”
“传朕旨意，拨出专款，命工部加紧打造新兵器，同时广征粮草。”段誉站起身来，龙袍在风中微微飘动，“另外，从今日起，各营每日增加两个时辰操练，务必提升战力。”
朝堂之上，群臣见段誉雷厉风行，有条不紊地部署各项事务，心中暗自惊叹。往日那个略显青涩的少年君主，如今已展现出令人敬畏的帝王风范。
“诸位卿家，大理内忧外患，朕与你们同气连枝。唯有上下一心，方能保我大理江山稳固。”段誉扫视群臣，目光坚定，“即日起，各部须加快办事效率，不得有丝毫懈怠。若有推诿塞责者，严惩不贷！”
殿外，阳光愈发耀眼，照得大殿的金砖熠熠生辉。随着段誉一道道旨意的下达，整个朝堂仿佛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官员们行色匆匆，各司其职，大理王朝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新气象。无论是与弥罗的贸易谈判，还是国内的整军备军，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一场关乎大理命阅变革，正在悄然展开。
弥罗国银鞍殿内，鎏金烛火将穹顶的孔雀浮雕照得流光溢彩，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藏红花香气。大理礼部侍郎周明远与户部员外郎林静修并肩而入，目光扫过殿中持矛而立的甲士，强压下心头的紧张，朝着高踞狮头王座的弥罗国王行礼。
“贵使远道而来，可是为那贸易之事？”弥罗国王捻着染成赤色的胡须，鎏金酒盏在掌心转出半圈，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与威压，
“听闻大理近来整军备战，这是要和本王兵戎相见？”
周明远起身时衣袂轻扬，神色不卑不亢：“陛下误会了。我大理向来以和为贵，此次前来，正是带着十足诚意。”他抬手示意身后侍从捧上木匣，匣中十柄寒光凛凛的精铁弯刀映得烛火摇曳，“此乃大理工部新铸的‘惊鸿券，以外陨铁掺铜打造，特来献给陛下，表我两国交好之意。”
户部员外郎林静修紧接着展开一卷羊皮地图，指尖点在澜沧江畔：“我朝愿每年定额出口精铜五万斤、精铁十万斤，换取贵国二十头战象。这些物资，足以助陛下锻造兵器、加固城防。”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王座，“但需陛下承诺，永不与苏禄国结盟。”
话音刚落，殿内气氛骤变。弥罗国王身旁的巫师突然尖啸一声，手中骨铃叮当作响，几名武士更是踏前半步，矛头寒光几乎要刺破二人衣襟。
林静修喉结微动，却死死攥住地图；周明远则稳如磐石，袖中早已藏好的密函悄然握紧，那是大理十万新军沿澜沧江布防的假情报。
“好大的口气！”弥罗国王猛地将酒盏砸在地上，“用些破铜烂铁，就想换本王的战象，还想干涉我弥罗外交？”
周明远深吸一口气，躬身呈上密函：“陛下不妨先过目此物。三日前，苏禄国使者已被逐出大理边境，而我军近日的部署，想必陛下也有所耳闻。”他故意将“部署”二字咬得极重，余光瞥见国王扫过密函时瞳孔骤缩。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骑士滚鞍下马，在阶前呈上密报。弥罗国王读罢脸色铁青——大理洱海沿岸果真新增二十座烽火台，江面上战船往来如织。他握紧密报，指甲几乎掐进羊皮。
林修竹趁机上前一步：“陛下，通商则两国百姓得利，兵戎相见却只会生灵涂炭。贵国若执意结盟苏禄，大理虽不愿开战，却也不得不防。”
死寂在殿内蔓延。弥罗国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震得穹顶的孔雀仿佛都在颤动：
“好！好个大理！来人，取笔墨！”
当狼毫在羊皮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时，殿外战象齐声长鸣。周明远与林静修对视一眼，终于松了口气。这场暗流涌动的谈判，终究以智慧与胆识，换来了边境的安宁。
大理皇宫琼华殿内，三十六盏九龙蟠柱灯将琉璃瓦照得剔透如霞。八珍玉食摆满紫檀长案，西域胡姬在殿前旋舞，彩绸翻飞间扬起阵阵波斯香料的芬芳。
群臣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声混着丝竹管弦，将半月前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涤荡得干干净净。
\"今日之宴，全赖诸位卿家尽心竭力！\"段誉端起翡翠盏，龙袍在烛光下泛着金芒，\"自苏禄退兵，与弥罗结盟，大理终得太平。来，敬我大理江山永固！\"
满殿高呼\"陛下万岁\"，酒盏相撞声此起彼伏。高相斜倚在青玉榻上，鎏金酒壶中的葡萄酒正缓缓注入夜光杯。他望着段誉眼角含笑的模样，忽然想起前日暗卫密报，海新兵营里，多了许多不知来历的教头，皆是中原口音。
\"陛下，臣有一事奏请。\"段誉突然击掌，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他走下玉阶，袍角扫过汉白玉蟠龙，\"方今下太平，正是广纳贤才之时。朕欲增设武举科考，选拔善兵法、通谋略之士；同时在大理书院开设军机课程，培养将才。\"
朱大人率先起身，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陛下圣明！此举既能充实朝堂，又可强我军威！\"满殿群臣纷纷附和，掌声如潮水般涌起。
唯有高相手中的酒盏顿在半空，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涟漪。他望着段誉与群臣谈笑风生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满堂的欢庆，倒像是为他高家设下的鸿门宴。
\"高相，您怎么不话？\"段誉不知何时已走到榻前，亲手为他斟满酒，\"您乃三朝元老，对此事可有指教？\"
高相皮笑肉不笑地举杯：\"陛下英明，老臣唯有追随。只是这新增的武举......\"他故意拖长尾音，\"不知考核之法如何制定？可别让些山野莽夫坏了朝廷规矩。\"
\"高相所言极是。\"段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朕已命礼部与兵部共同拟定章程，务必公正严谨。\"他顿了顿，又笑道，\"若能有高相这般德高望重之人参与，更是万无一失。\"
高相喉间发苦，却不得不饮下这杯酒。他看着殿外新植的桂树，嫩绿的枝叶在夜风中摇晃，忽然想起女儿信中那些劝诫的话语。原以为皇帝用柔情换忠心已是高明，却不想这看似欢庆的宴席，才是真正的杀招，新设的科考与学堂，分明是要在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网中，生生插进无数根钢针。
当胡姬的琵琶声再次响起时，高相望着杯中倒映的烛火，终于明白：这场看似君臣同乐的盛宴，实则是新君与旧臣的第一次正面交锋。而他，已经输了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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