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陆明远已经大步走到她面前，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他能感觉到掌下的身子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鹿。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陆明远对起誓，此生绝不负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若违此誓，打雷劈！\"
窗外适时地响起一声闷雷，惊得两人同时抬头。初夏的暴雨来就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棂上。
一阵疾风卷着雨丝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将两饶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雨滴打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细的水花，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
宋雨薇的眼睫轻轻颤动，像受惊的蝶翼。她突然向前一步，整个人几乎贴在陆明远胸前，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陆明远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她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急促而有力，像是受惊的鹿。
\"那...我们要个孩子吧！\"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羞涩，却坚定异常。
\"哐当！\"
陆明远惊得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圆凳。凳子倒地时带倒了茶几上的茶盏，青瓷茶碗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他瞪大眼睛看着宋雨薇。
\"你...你什么？\"他的声音都变流，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孩...孩子？\"他的耳根瞬间红得发烫，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粉色。窗外的雨声更大了，打在屋檐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宋雨薇被他过激的反应吓到，眼圈更红了：\"你是不是...不愿意？\"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不是打算以后纳妾...\"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都泛了白。那件藕荷色的纱裙被她攥出了细的褶皱，像是一朵被揉皱的花。
陆明远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摆手：\"不是！绝对不是！\"他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在烛光下闪闪发亮。他手忙脚乱地想找帕子擦汗，却摸到了方才摔碎的茶碗碎片，指尖被划了一道口子。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却顾不上疼痛，赶紧解释道：\"我是担心你的身子！\"血珠从伤口渗出，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鲜红。
宋雨薇见状，连忙掏出自己的帕子，拉过他的手心包扎。她的手指柔软温暖，轻轻拂过他的伤口，让陆明远心头一颤。帕子上绣着的并蒂莲被血染红了一角，像是真的开出了红花。
雨声渐大，打在院中的芭蕉叶上，发出噼啪的声响。陆明远深吸一口气，拉着宋雨薇在窗边的罗汉榻上坐下。榻上的锦垫绣着并蒂莲，此刻被雨水打湿了一角，颜色深了一片。
\"雨薇，你听我。\"他尽量放柔声音，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女子生育，最好的年纪是十八岁以后。\"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医书，书页已经泛黄，边角处还有他平日研读时留下的批注。\"你看，这里写着'女子二七而癸至，任脉通'，但真正身体长成要到十八岁。\"
他的手指沿着书页上的文字移动，指尖微微发抖。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雨点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细的手指在轻轻叩门。
\"城南张员外家的媳妇，去年难产而亡，记得吗？\"陆明远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忍，\"她才十六岁。\"
宋雨薇身子一颤，想起那个在花会上见过的明媚少女。当时她还羡慕对方嫁了个好人家，没想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窗外的雨声忽然了，只剩下檐角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更漏在计数。
\"还有县衙主簿的女儿，\"陆明远继续道，声音更加低沉，\"去年生产时血崩，虽然保住了性命，却落了病根，现在连房门都出不了。\"
他着，从书箱底层取出一本手札。札记的封面上工整地写着《妇科医案》，里面是他从各处搜集的病例。\"这是我整理的县志记载，近十年里，十六七岁生产的妇人，难产而死的就有七例。\"
烛光下，纸页上的数字触目惊心。宋雨薇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那些墨迹，指尖微微发抖。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页，那里详细记录了一个十五岁产妇的惨状，一阵风吹来，烛火剧烈摇晃。
雨声渐歇，只剩檐角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是更漏在计数。陆明远轻轻握住宋雨薇的手，发现她的掌心冰凉。
\"我不是不愿要孩子。\"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是不愿你有半点闪失。\"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将宋雨薇冰凉的手指包裹其郑窗外的月光重新透进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宋雨薇的手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泛着健康的粉色；而陆明远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掌心还有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院中的积水映着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宋雨薇突然抬头，眼中闪着希冀的光，\"我明年就满十八了，是不是就可以...\"
陆明远一口气没上来，呛得直咳嗽。他慌忙抓起茶几上的茶壶倒水，却发现壶中早已空了，只能尴尬地放下。
他的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月光透过窗纱，照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窘迫暴露无遗。
\"这个...这个...\"他结结巴巴地，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宋雨薇的眼睛，\"也要看具体情况...\"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的褶皱，将那处布料揉得更加凌乱。
宋雨薇歪着头看他，突然扑哧一笑，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像是银铃轻响，驱散了房中凝重的气氛。院中的积水映着月光，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陆明远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他悄悄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强作镇定道：\"我是认真的。\"他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袖，正色道：\"就算到了十八岁，也要先请大夫诊脉，确认体质适合才能考虑。\"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个蓝布包裹，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味药材。他指着那些药包一一介绍，\"当归补血，黄芪益气，熟地黄滋阴...都是调理女子气血的。\"
宋雨薇惊讶地看着这些药材，每一包上都写着用法用量。她的眼眶又红了，月光透过窗纱，照在那些药包上，将上面的字迹映得格外清晰。
月亮从云层中完全露出脸来，清辉洒满庭院。透过窗纱，能看到院中的海棠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落下一地碎影。积水中的月亮被风吹皱，又慢慢恢复平静，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又重新拼合。
\"雨薇。\"陆明远突然正色道，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宋雨薇点点头，月光映在她的眼中，像是盛满了星光。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院中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为这一刻伴奏。
\"无论何时，都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若将来...若将来真的要有孕，必须提前半年开始调理，还要请最好的大夫随时看诊。\"
她轻轻点头，一滴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热湿润。
\"我答应你。\"她的声音轻如叹息，\"但你也要答应我，永远不纳妾。\"
陆明远笑了，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这个誓言，我早就许给你了。\"
夜风拂过，带来一阵花香。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燃尽，只剩月光温柔地笼罩着这对璧人。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院中的海棠花在月光下静静绽放，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见证着这个美好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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