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沈修远没想到宋文甫会这么难缠,显然他低估了对手的强悍。董春莹笑他,“能做到那个位置的人,会是白给的?”
沈修远眸色加深,手指微蜷捻弄衣角,“这个老狐狸,把沈家的诚意当成筹码了,怪我大意,当初就不该把那只瓶子送过去。”
董春莹直言:“是你太心急了,先暴露磷牌。”
沈修远不置可否。
董春莹:“宋文甫夫妻俩,既是考验沈适在沈家的地位,也是逼你妥协。你想把侄子当儿子用,就要付出相应的筹码。”
“当初,他们收下礼物,我以为这亲事儿就算不是板上钉钉,也是十拿九稳。谁知道这夫妻俩这么不讲究,临门一脚又变卦。”
“十拿九稳?”董春莹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沈修远,语气不疾不徐,却暗含着狠厉。“那夫妻俩作何打算,我管不着,但你要是敢把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别怪我跟你翻脸。”
“你真是误会我了,誉儿有妻有子,我还能真逼着他离婚再娶不成?”
董春莹脸色阴沉,“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没打算让誉儿离婚,你也不敢那么做。但你敢发誓自己没有别的打算?”
沈修远干笑,“就算有,也是权宜之计,做做样子罢了。”
董春莹态度坚决,“我不接受你的权宜之计,誉儿挣来的家业,不能拱手让人。”
沈修远偷换概念,“都是一家人,在谁手里又有什么分别?就算在适儿手上,他也只是挂名,实际的掌权人还是誉儿。”
董春莹气急了,直接开骂:“你少放那没味儿的屁,大伯子娶媳妇儿,掏空叔子赚来的家产,合理吗?他们宋家还要不要点脸。”
沈修远蹙了蹙眉,好脾气地安抚妻子,“不要意气用事嘛,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况且那家产里也有适儿的一份。”
董春冷笑:“这话从你嘴里出来,怎么那么讽刺呢?”
沈修远吃瘪。
“家产里是有适儿的一份,但宋家摆明了要的不止这一份儿。钱文心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你真当我不懂?”
沈修远干咽了下,忽然有种腹背受敌的错觉。
董春莹像个吝啬的葛朗台,对沈珒的利益严防死守,宋文甫夫妻俩又是那种态度。
一个太贪,一个太抠儿。
沈修远抬手按了按眉心,连了两个:“难办!”
沈修肃跟沈修远打听情况,沈修远如实告知。
沈修肃明确表示:“适儿该得的,一分不会少,但如果宋家欲壑难填,咱们也恕难奉陪。”
“可适儿……”沈修远欲言又止。
“适儿自然能理解。”沈修肃。
沈修远敛了敛眸,视线定于某处。
沈修肃好言提醒,“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裆。”
“什么?”沈修远没听清。
沈修肃笑了下,点破他:“远,你想再进一步,我能理解,但前面到底是悬崖还是登梯,你能看得清吗?”
沈修远双唇紧抿。
沈修肃:“沈家走到这里不容易,日后还是要稳扎稳打才好。誉儿比你稳重,你该欣慰。”
“稳重?”沈修远表示怀疑,“他拿人家开刀的时候,可没见哪儿稳重。”
沈修远把沈珒的稳重理解为胸无大志,富即安。又觉得他桀骜不驯,与人结怨后手段狠厉,不留后路。
沈修远也看不透他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总之,不是他理想中的儿子。
沈修肃:“一击毙命,也是稳重的一种。誉儿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这样的人才适合掌权。”
沈修远嗤然,“这孩子,还真是长了耐人肉,亲朋好友全都偏爱他。无论他做了多出格的事,都有大儒替他辩经。我看他不该做生意,该去竞选总统。”
沈修肃:“誉儿的优秀有目共睹,是你猪油蒙了心,总跟自己儿子不对付。”
沈修远辩解,“我只是希望他能更好,希望沈家更好。”到这儿,沈修远感慨,“要不是他非要娶这个媳妇儿,我还用得着费尽心思拉拢宋文甫?”
沈修肃戳穿他,“少给自己找理由,你就是贪心不足。”
沈修远张了张嘴,看到自己哥哥那副病弱之躯,把反驳的话又咽了回去。
联姻就是场拉锯战。
宋凝从沈适的表情就知道,谈得并不顺利。
这几,宋凝一直住在沈适这里,沈适白上班,晚上窝在书房里搞业务。数不清的报表,看不完的资料,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半路出家的中年人来,学习起来非常吃力。
宋凝每每路过书房门口,都能看到沈适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他常常拧着眉,盯着屏幕发呆,不发呆时又会揪自己的头发,捶自己的脑袋。
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那种无力感,像一张细密的网,将沈适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沈适困在网里,看着它一步一步收紧,看着自己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就像永远都学不会数学的孩儿。
沈适也学不会做生意。
逃又不能逃,反抗又反抗不了。
钝痛带来的折磨,逼得沈适近乎发疯。
沈适开始失眠,焦虑,无人角落里,大把大把吸烟。
沈适不在时,宋凝偷溜进书房看过,垃圾桶里都是签字笔的尸体,每一只上面都布满咬痕。
进公司,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宋凝同情沈适,几次劝他放弃,沈适都用沉默表达拒绝。
半夜两点,宋凝摸了下没有温度的床畔,满面茫然。
伸手打开床头灯,环视四周,哪有半个人影。
宋凝下床,披了件衣服,寻找沈适。
书房的灯亮着,宋凝走进,找了一圈,里面没人。
整栋房子内走了一圈,宋凝都没发现沈适。
拨打沈适的电话,手机在卧室床头震动。
大半夜的,人失踪了。
宋凝心里不安,披着衣服,坐在客厅等。
半时后,沈适从外面回来。
室内没有开灯,宋凝看着一个满身疲惫的人影从自己面前路过。
他恍惚到没有发现坐在客厅的宋凝。
宋凝想要开口叫住沈适,又怕吓到他。
沈适走到卧室门口才发觉,门开着,宋凝不在。
沈适依次打开房间内的灯,转身的瞬间,视线与站在客厅的宋凝交汇。
灯光乍现,宋凝的视线落于沈适额头。外面寒地冻,他却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
沈适干咽了下,咧嘴傻笑,“怎么醒了呢?”
宋凝扁扁嘴,“水喝多了。”
沈适抬腿,向宋凝走过去,边走边解释,“我睡不着,下去跑了会儿步。”
宋凝问他:“在哪跑的?”
沈适:“就在楼下,外面还下了一点雪,跑的时候,脚下嘎吱嘎吱响。”
顿了顿,又:“可惜没有烧烤摊。”
半夜两点,还是冬,哪里会有烧烤摊。
宋凝明知道沈适在找借口,也不拆穿,而是顺着:“你自己出去吃夜宵不带我啊。”
沈适故作轻松,“我这不是没吃成么。”
宋凝没有深究,沈适也没有多解释,两人默契地维护着一种平衡。
沈适扶宋凝回了卧室,自己去浴室冲澡。出来时,卧室内的灯已经熄灭。
沈适以为宋凝睡着了,轻手蹑脚走到床边,扯着被子一角,缓慢掀开,刚躺下,腰被一双柔软的手搂住。
沈适身子僵了一下,问:“没睡?”
“嗯~”黑暗中,宋凝的声音染上一层甜软,她:“你不在,我睡不着。”
沈适翻了个身,伸手将宋凝抱在怀里,没掌握好角度,肩膀压到宋凝的头发。
宋凝尖叫出声。
沈适立时弹起。
下一秒,灯光乍现,宋凝拧着眉,委屈巴巴地看着沈适。
她:“你压我头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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