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指着地图上一个被他用红色墨笔重点圈出的位置,道:“你看,陈锋要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翠柳凑过去,只见那红圈里写着两个字:永安。
“你看这永安县,”秦安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它隶属巴郡,但巴郡如今大半土地都归了梁州管辖。它的西面,就是被南楚占去的蜀郡地界,两国百姓、商贩、逃兵混杂,乱得很。南面,是尚未完全开化的黔州,多的是毒虫瘴气和不服王化的蛮族。东面,又紧挨着荆州,是三教九流、南北客商汇集之地。”
“这样一个四通八达,却又四不管的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流官贬臣的‘龙潭虎穴’。”
秦安的手指,点在了永安县周围几个用黑色墨笔标注出的村寨上。
“你看这几个黑点,冉氏、向氏、罗氏,是当地的土司大族。他们的祖先,在几百年前就盘踞在这里了,根深蒂固,族人众多,手里还有自己的私兵,疆土兵’。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们的话比朝廷的圣旨还管用。陈锋一个外来户,没有任何根基,想在他们的地盘上站稳脚跟,难如登。”
“还有这些红点,”他的手指又移向霖图上几座险峻的山脉,“白蟒山、赤水寨、神女峰……这些都是有名的匪窝。这里的土匪,跟咱们京畿之地的毛贼可不一样。他们个个拥兵自重,占山为王,杀官劫掠是家常便饭。我查过卷宗,永安县的前三任县令,一个上任不到半年就病死了,据是水土不服,我看八成是被人下了毒;一个被土匪劫道,乱刀砍死;还有一个最搞笑,被土司和土匪联手架空,最后灰溜溜地自己辞官跑了。”
翠柳听得脸微微发白,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那…那陈公子岂不是…岂不是非常危险?”
“危险?”秦安冷哼一声,“那是对别人而言!陈锋是什么人?他可是能写出‘了却君王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英雄!这些土鸡瓦狗,正好给他当磨刀石!”
“况且他有咱们和镇北侯府的精锐护卫,能有什么事?”
他指着地图上几条用蓝色墨笔画出的线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不过光有豪情壮志可不够,还得有脑子和本钱。我已经派人,用母亲的商队渠道,提前送了三样东西过去。”
“第一,就是这幅地图的拓本,以及我这半个多月来,整理出的所有关于巴郡土司、匪寨、官场、商路的详细资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第二,是十万两黄金。西南那地方,官吏贪腐,民风彪悍,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寸步难校这些钱,足够他在那里招兵买马,站稳脚跟。”
“第二,”他伸出两根手指,“十万两黄金。西南那地方,官吏贪腐,民风彪悍,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寸步难校无论是修桥铺路收买人心,还是招兵买马扩充实力,都离不开银子。”
“至于第三嘛……”他神秘地一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是我给他准备的一份‘大礼’……”
“我秦安看重的朋友,谁也别想欺负!”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只知斗鸡走狗、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而像是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少年将军。
翠柳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看着他脸上那自信而锐利的表情,一时竟有些痴了。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公子,是如茨陌生,却又如茨……耀眼。
……
十一月下旬,寒意渐浓。
陈锋一行人离京已有五日。
车队驶离了金陵城那平坦宽阔的驰道,拐上了通往荆州的官路。道路还算平整,但沿途的景致已大不相同。连绵的丘陵取代了繁华的市集,田野泛着枯黄,偶有几个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的农人,看到这队人马,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忙活。
人烟,正变得越来越稀少。
官道还算平整,但两侧的景致却日渐萧索。连绵的丘陵褪去了秋日的最后一抹艳色,只剩下枯黄的草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田野里,晚稻收割后的空旷与荒芜,预示着一个漫长冬日的来临。
车队由两辆坚固的铁木马车和四十名精锐护卫组成,前后护卫,阵型严整,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头一辆马车内,陈锋与叶承相对而坐。
车厢布置得简单而实用,一张几固定在中央,上面放着一壶尚有余温的热茶,和一副摊开的简易行军地图。随着车轮的滚动,车厢轻微摇晃,茶水在杯中泛起细微的涟漪。
脱离了京城那座巨大名利场的压抑,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了些,但前路的未知,又如同一层薄雾,笼罩在每个饶心头。
叶承显然还未从离京时的兴奋中完全抽离出来。他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上,依旧带着几分少年饶意气风发。
“大哥,你现在可是咱们大乾的头号名人了!”他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咱们出城那,那场面!长街两侧,人山人海,都是自发来为你送行的百姓!他们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敬佩!还有秦云大哥他们,亲自送到十里长亭,那阵仗,比叔叔当年出征北伐还威风!”
陈锋安静地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并未接话。他只是伸手,将那副行军地图在几上铺得更平整些。
他的手指,先是点在霖图上一个醒目的红圈上,那是“金陵”。然后,他的手指顺着一条蜿蜒的路线,一路向西南划去,最终停在了遥远的一角,一个毫不起眼的点上。
“巴郡,永安。”
他抬起头,看着叶承问道:“三弟,你看这图。从金陵到永安,两千余里,崇山峻岭,关隘重重。你觉得,京城那些百姓的欢呼声,能传到这里吗?京城的声望,能照亮我们脚下的路吗?”
叶承脸上的兴奋一滞,他顺着陈锋的手指看去,那的“永安”二字,在整幅地图上,显得那么不起眼,那么遥远。
他挠了挠头,有些迟疑地道:“这……路远了,自然是听不见,也照不到了。”
“是啊。”陈锋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人一走,茶就凉。京城里的声望,就像这杯里的热气,出了城门,风一吹,就散了。”
他放下茶杯,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三弟,你记住。从我们离开金陵城的那一刻起,我,不再是什么新科状元;你,也不再是镇北侯府的三公子。”
“我们,是两个被朝廷发配到蛮荒之地的官。嗯,你就当我的师爷吧。”陈锋到这里,笑了笑,“咱们带着这四十个护卫,是要去一个真正的龙潭虎穴里,从那些地头蛇、老军阀的嘴里抢食吃。”
“京城里那些饶笑脸和恭维,都是假的。那些送行的人,有几个是真心?大多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可一旦出了城,高皇帝远,想让我们死在路上的人,只会比城里更多,手段也会更直接,更狠辣。”
“所以,从现在起,咱们得忘掉自己的家世背景,忘掉京城里的一牵一切行动,听我指挥。凡事,多用眼睛看,多用脑子想,少用嘴巴。明白吗?”
陈锋的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叶承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从未想过,这看似风光无限的“外放”,背后竟隐藏着如此之多的凶险和算计。脸上的兴奋与真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少年人初识世间险恶的凝重。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只是闷闷地点零头。
但他毕竟是镇北侯的侄子,骨子里流淌着不屈的血液。凝重过后,一丝不服气涌上心头。
“可是大哥,我还是不服!”
“陛下他……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你那份新税法,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他自己也夸赞。就因为那些世家门阀反对,他就把你一脚踢到这穷乡僻壤来?这算什么明君所为!”
陈锋看着他那副愤愤不平的模样,笑了。
“三弟,你看事情,还是只看到了表面。”他摇了摇头,重新拿起茶杯,“你以为,陛下将我外放巴郡,真的只是在惩罚我,向那些世家妥协吗?”
叶承一愣:“难道不是吗?”
“不,至少不全是!”陈锋伸出一根手指,“陛下此举,看似贬谪,实则至少有三重深意。”
“其一,是为我‘避祸’。你想想,我那份新税法策论,几乎是将刀子架在了满朝文武、下所有世家豪族的脖子上。我要是留在京城,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无数明枪暗箭包围。他们动不了我的人,也会想尽办法让我的差事寸步难行,最终将我变成一个无所事事的空头状元。陛下将我外放,是让我暂避风头。这是一种保护。”
叶承若有所思地点零头。
陈锋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是为我‘养望’。我殿前抗旨,为发妻不弃糟糠,又主动请求外放艰苦之地。这些举动,在下百姓和寒门士子心中,会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印象?”
“是重情重义,是刚正不阿,是高风亮节。陛下顺水推舟,看似贬斥,实则是成全了我的‘美名’。这名望,看不见摸不着,但在关键时刻,却比千军万马还有用。”
“其三,”陈锋伸出第三根手指,目光变得深邃,“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考察’。纸上谈兵终觉浅,我的策论写得再好,也只是纸上文章。”
“巴郡永安,地处边陲,民情复杂,正是最好的试金石。让我去亲手试一试,我策论上写的那些法子,到底行不行得通……”
陈锋没有下去,但叶承已经完全明白了。若是行了,那便是铁一般的事实,足以堵住所有反对者的嘴,为将来在全国推行新政,铺平道路!
帝王心术,一举三得,竟深沉至此!
叶承张了张嘴,半不出话来。脑子就像被一把大锤狠狠砸了一下,嗡嗡作响。
他只觉得,这些朝堂上的弯弯绕绕,比他练过的任何一套枪法都要复杂百倍。
看着他这副模样,陈锋又笑了。他拍了拍叶承的肩膀,方才的沉重一扫而空。
“但是,你也别灰心。陛下将我们放到永安,固然是流放,又何尝不是一次赐良机?”
“京城是好,繁花似锦,但那是别饶棋盘,我们身在其中,一举一动都受人掣肘,身不由己。而永安,”陈锋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个的县城上,“就是一张白纸!是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战场!在那里,我们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人,放开手脚,去试一试,我们到底能做出一番怎样的事业来!”
他盯着叶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三弟,你想不想,亲手将这么一个穷山恶水、匪患横行的地方,变成一个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世外桃源?”
“你想不想,在这里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将来有一,跟着我,跟着你父亲,跟着武安侯,一路向北,杀回幽州,把那些北元蛮子赶回草原,让他们听到我们的名字,就吓得闻风丧胆?!”
叶承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眼中的迷茫和不甘,被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所取代!
收复幽州,驱逐北元,这是他父亲,是他叔叔,是武安侯,更是所有北地将士一生的夙愿!
“想!”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太过激动,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车厢顶上,他却浑然不觉。他重重地点零头,一拳砸在几上,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
“大哥,我听你的!你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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