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将第七枚传讯符捏碎在掌心时，檐角的铁马突然发出刺耳的铮鸣。他望着茶盏里沉浮的碧螺春，茶叶在热水中舒展的纹路，竟与三日前记忆对决时，被篡改的符文轨迹重合。窗外的雨丝斜斜切进来，在青瓷茶盘上洇出深色的水痕，像极了林风后颈那道未愈的刀伤——那是与记忆篡改者缠斗时，被对方用淬了“忘川水”的短刃划开的。
“还没消息？”林风推门而入，斩渊剑在廊下带起的风卷进雨珠，打湿了他半旧的衣襟。他将一卷泛黄的纸册拍在案上，纸页边缘的火灼痕还带着焦糊味，那是从玄族焚书窟里抢出来的《烬余录》，记载着百年前参与记忆篡改术的家族名录。“查到了三个活口，两个在半月前‘病逝’，剩下的那个在黯裔商会当账房。”
苏瑶正用银簪挑开茶饼上的蜡封，簪头镶嵌的月光石突然泛起青光。她指尖抚过石面浮现的水纹，那是灵族特有的“映真术”，能照出被掩盖的真相。此刻石面上正晃动着模糊的人影：账房先生在烛火下烧毁账簿，灰烬里飘出半张写着“陨星渊”的残片，与记忆对决时，从篡改者意识中揪出的碎片完全吻合。
李明抱着修复到一半的星盘走进来，盘面上代表情报线的银线断了七处，断线的节点都标注着相同的符号——那是黯裔用来标记“清除目标”的烙印。“刚收到消息，守在商会外的暗线失联了。”他用朱砂笔在断线上打了个叉，笔尖的朱砂突然晕开，在纸上漫出诡异的暗红色，“是‘蚀忆粉’，和记忆篡改者用的是同一种药引。”
楚墨突然按住震颤的茶盏，茶叶沉底的瞬间，他看见水面映出的自己，左眼瞳孔竟泛起淡紫色——那是记忆对决时，为了强行突破篡改者的意识屏障，不慎沾染的混沌余韵。“不能等了。”他推开窗，雨幕中隐约可见城南那片亮着红灯笼的建筑群，黯裔商会就藏在最深处的“销金窟”里，“账房先生明晚要去赴‘鬼石的约，那是唯一的机会。”
林风突然用剑鞘挑起案上的《烬余录》，书页在风中哗哗翻动，停在记载“易容术”的章节。他指尖点向其中一幅插图：画中女子用银针刺破指尖，将血滴在浸透露水的桑皮纸上，便能化作任意容貌。“我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后颈的刀伤突然传来刺痛，“忘川水的药效还没退，我的气息能骗过黯裔的探灵术。”
苏瑶立刻从妆奁里取出一盒珍珠粉，粉盒底层压着张泛黄的人皮面具——那是三年前从灵族叛徒脸上剥下的，面具眉心有颗米粒大的朱砂痣，正是黯裔商会账房最信任的“暗线”标记。“用这个。”她将月光石嵌进面具额间，“映真术能让你看清他是否被篡改过记忆，一旦发现异常，石头发烫就是信号。”
李明突然在星盘上追加了三道银线，线尾系着巧的铜铃。“这是玄族的‘牵机铃’，”他将铜铃分递给三人，铃声入耳时带着细微的刺痛，“能在三十丈内传递意识碎片，避开黯裔的符咒监听。上次记忆对决吃了通讯被截的亏，这次不能再重蹈覆辙。”
翌日三更，鬼市入口的牌坊在灯笼映照下泛着青灰色。林风戴着人皮面具，指尖捏着账房先生最爱的蜜饯，混在往来的黑影中往里走。脚下的青石板黏着未干的血渍，踩上去发出黏腻的声响，让他想起记忆篡改者溶解时，化作的那滩灰黑色粘液。
“周先生倒是守时。”账房先生从算命摊后转出来，佝偻的脊背让他看起来像只虾，手指上的碧玉扳指在烛火下闪着油光。林风注意到他话时，喉结会不自然地上下滑动，与《烬余录》记载的“被寄生者”特征完全吻合。
两人走进深处的酒肆，账房先生刚要掀帘，林风袖中的牵机铃突然发烫。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耳后，有片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淡紫色的鳞片——那是黯裔高阶寄生者的标志，根本不是什么账房先生。
“听周先生在找‘清忆丹’？”假账房突然转身，扳指裂开的缝隙里渗出暗绿色的汁液，“正好我这儿有一颗，是用记忆对决时，那些失败者的灵核炼的。”他摊开的掌心，躺着颗灰黑色的药丸，表面流动的纹路，与篡改记忆的符文如出一辙。
林风突然掀飞桌子，酒坛碎裂的瞬间，他抽出藏在袖中的短龋假账房却化作一团黑雾，黑雾里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每只手上都握着不同的信物：苏瑶丢失的发簪，李明断裂的星针，楚墨留在记忆战场的玉佩——全是记忆对决时，被对方窃取的念想。
“抓不住我，就永远找不到真账房。”黑雾发出尖锐的笑，那些信物突然爆开，化作对应的幻象：苏瑶在圣莲池边被藤蔓缠绕，李明在星盘阵中被银线勒颈，楚墨在记忆迷宫里被自己的影子追杀。林风后颈的刀伤骤然剧痛，忘川水的药效开始反噬，他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
就在这时，牵机铃发出急促的脆响。林风咬碎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他看见黑雾边缘有圈极淡的金光，那是苏瑶提前在他衣襟上绣的“破妄符”。斩渊剑突然从袖中弹出，剑刃划破黑雾的刹那，他听见里面传来真账房的闷哼。
“在房梁上！”李明的声音顺着铃声传来，星盘投射的银线突然从窗外射入，缠住黑雾中挣扎的人影。苏瑶的映真术同时爆发，月光石的青光穿透黑雾，照出被寄生在房梁上的真账房，他心口插着枚黯裔骨钉，正是控制记忆的关键。
楚墨破窗而入时，手中的符咒已燃至指尖。他将符咒拍向骨钉，真账房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断断续续地喊道：“记忆篡改者的老巢……在陨星渊底……与三百年前的……气脉实验有关……”话音未落，骨钉突然爆开，账房先生的瞳孔瞬间涣散，嘴角却勾起诡异的笑——那是被篡改记忆的最后印记。
黑雾彻底消散时，已微亮。林风摘下人皮面具，面具内侧的月光石还残留着青光，映出他后颈重新裂开的伤口。苏瑶用圣莲汁液为他包扎，李明则在账房先生的尸体上翻找，最终从衣领里摸出半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的星图，与陨星渊的气脉分布图完美重合。
楚墨望着令牌上的星图，突然想起记忆对决时，篡改者反复念叨的一句话：“所有记忆都是钥匙，有的开生路，有的开坟墓。”他将令牌收入怀中，雨不知何时停了，东方泛起的鱼肚白里，藏着比夜色更沉的阴霾。
“下一步去陨星渊。”林风将短刃上的血迹擦干，刃面映出三人凝重的脸，“不管他们藏着什么，总得有人去转动那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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