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福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暖水瓶喷气的嘶嘶声和纸张翻动的窸窣。
徐蒙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带着点疲惫却依旧清晰的“进来”。
推门进去，朱永福正埋在一堆文件后面，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眉头微蹙。
听见动静，朱永福抬起头，看见是徐蒙，紧锁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脸上堆起真切的笑容，顺手把眼镜摘下来搁在桌上。
“哎哟，我们的大功臣可算露面了！”
朱永福的声音透着熟稔的调侃，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快坐快坐！这一通忙活，脚不沾地的，总算能喘口气了吧？”
徐蒙依言坐下，靠在椅背上，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倦色，但眼神依旧清亮。
“朱校长，您就别寒碜我了。喘口气是真的，骨头缝里都透着乏。不过，灶台搭完，心倒是落定了。”
“落定好，落定好啊！”
朱永福连连点头，起身拎起暖水瓶，给徐蒙面前的搪瓷缸子续上热水。
白气氤氲，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空气。
“你是不知道，看着你带着那帮半大子风里来雨里去，我这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生怕哪个厂子灶没改好，烟囱倒灌闹出事来，更怕你们路上有个闪失。”
“现在好了，告一段落，功德圆满！”
朱永福坐回自己的椅子，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感慨。
“这省柴灶，事儿看着不大，可积少成多，省下来的柴煤，都是实打实的！区里、市里都点名表扬了，给咱们学校挣了大面子！王校长那也是赞不绝口啊！”
徐蒙端起搪瓷缸子，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没接这功劳的话茬。
徐蒙知道朱永福找他来，绝不只是为了叙功。
果然，朱永福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歉意和不易察觉的复杂。
“按，立了这么大功，学校该有点像样的表示。可你也知道，前阵子李校长...唉，出了那档子事儿，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他这一调走，留下不少烂摊子，好多计划都搁浅了，特别是那个好的实验室......”
朱永福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你是知道的，李副校长当初提那个实验室，心思就不那么正，想拿你的省柴灶当垫脚石往上爬。结果呢？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还连累得正经事办不成。”
朱永福抬眼看向徐蒙，语气诚恳：“这事，到底，是我...也是学校对不住你。东西都提上议程了，临门一脚又给耽搁了。你心里有想法，我理解。”
徐蒙放下搪瓷缸子，神色平静。
“朱校长，您言重了。省柴灶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不是为了换实验室。有固然好，没有，该做的事也得做。李校长的事...是他自己的选择，跟实验室无关。”
徐蒙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丝毫怨怼。
朱永福盯着徐蒙看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他话里的真诚。
片刻后，朱永福脸上那点歉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慰和欣赏。他拉开办公桌右手边最底下的抽屉，摸索了一下，拿出一样东西，轻轻推到徐蒙面前。
那是一把黄铜钥匙，看着有些年头了，齿痕清晰，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拿着！”朱永福的声音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快。
“王校长学习回来，屁股还没坐热乎，第一件事就是惦记着你这个事！他可没忘了你这个功臣！亲自跑了教育局，磨破了嘴皮子，又拉下脸皮去几个关系好的高校化缘，好歹。
“总算给你弄回来一批新家当！喏，钥匙！地方也给你腾出来了，实验楼东头第二间，以前堆杂物的，我找人里里外外给你拾掇干净了！你先去看看，东西都堆在里面呢！”
徐蒙的目光落在钥匙上，平静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伸出手，徐蒙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黄铜，一种沉甸甸的、混杂着意外和暖意的感觉涌了上来。
徐蒙没想到王校长会如此上心，更没想到朱永福动作这么快。
“王校长他...亲自去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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