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将玉玺重重地顿在最后一本文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抬起头，那股因为万民叩拜而舒缓下去的怒气，再次升腾起来。
“公司，债券，这些都是后话！”李世民的手指敲击着那份登州急报，“朕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他的视线死死锁定了李承乾。
“那支黑船，朕的五百将士，这个仇，怎么报？”
“朕要你，立刻给朕一个能打赢的法子！立刻！现在！”
李承乾摊开手，一脸的理所当然：“儿臣不是已经了吗？造新船，造火炮，然后开过去，把他们连人带船，一起轰进海底喂鱼。”
“混账！”李世民抓起面前的茶杯，想摔，可看到是玻璃的，又硬生生忍住了，转手砸在霖毯上，“你的轻巧！你那什么蒸汽铁船，什么火炮，在哪儿呢？在上，还是在你的梦里？！”
“在儿臣的脑子里。”李承乾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笑嘻嘻地回答。
“你……”李世民气得胸口起伏，“远水解不了近渴！朕要的是能立刻派出海，把场子找回来的方法！郑和手上，还有七艘福船，还有两千多将士！你告诉朕，怎么用他们，打赢那二十艘黑船！”
“打不赢。”李承乾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你什么？”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打不赢。”李承乾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阿耶，您是下兵马大元帅，您比我懂。我们的船，是运货的商船改的，人家的船，是专门用来打仗的战船，又快又灵活，是刀子。拿靶子去撞刀子，除了送人头，没有任何意义。”
“那就不打了？！”李世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大唐海军，第一次远航，就被人打得全军覆没，连个屁都不敢放？朕的脸，往哪儿搁？大唐的国威，何在？！”
“所以才要造新船。”李承乾的逻辑清晰无比，“磨刀不误砍柴工。与其现在派七艘船去送死，不如花几个月时间，造出十艘能碾压他们的无敌战舰。到那时，就不是报仇，而是……灭国！”
“几个月？你知不知道，几个月后，那伙海盗早就跑得没影了！朕上哪儿找他们去？”
“阿耶，您还没明白吗？”李承乾走到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这不是一伙偶然路过的海盗。这是一群盘踞在南海航线上的狼！他们既然敢咬我们一口，就明那条路上，有他们看重的肥肉。他们不会走的，只会等我们流着血，把肉送到他们嘴边。”
李承乾转过身，一字一句地道：“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这二十艘船，而是我们对这片大海的无知。”
“够了！”李世民打断了他，“朕不想听你这些大道理！来人！传卫国公李靖！”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陛下，这是要用大唐军神，来压太子殿下了。
很快，已经年过六旬，但依旧精神矍铄的李靖，在内侍的引领下，走进了甘露殿。
“臣，李靖，参见陛下。”
“卫国公免礼。”李世民抬了抬手，直入主题，“登州的军报，想必你也听了。你跟太子，这一仗，若以现有兵力，该如何打？”
李靖躬身，沉声回答：“回陛下，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敌船速快，我船速慢，则不应于外海决战。当以夷州为饵，设下埋伏，诱敌入港，再以火船、拍竿、巨石，行围剿之策，或可一战。”
一套标准的，无可挑剔的，教科书般的防守反击战术。
李世民满意地点零头，他看向李承乾：“听见了吗？这才是为将之道！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是你那套虚无缥缈的空想！”
“卫国公的战法，很高明。”李承乾忽然开口，他先是肯定了李靖的方案，随后话锋一转，“但这是乌龟的打法。”
李靖的眉毛，微微一挑。
李承乾走到李靖面前，躬身行了一礼：“李将军，晚辈请教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有两匹马，一匹是日行千里的宝马，一匹是只能驮货的驽马。现在，驽马被野狼咬了一口，我们是应该骑着宝马，去把狼群追上，杀个干净。还是应该让驽马，躲进一个更坚固的马厩里，等狼群下次再来？”
李靖沉默了。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我们的福船，就是那匹驽马。而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宝马！”李承乾的声音，回荡在殿内，“所以，当务之急，不是研究怎么修一个更坚固的马厩，而是……我们必须立刻造出一匹，不，是上百匹比狼群跑得更快的宝马！”
他直视着李世民，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儿臣要钱，要人，要大唐所有顶尖的工匠！儿臣要权力，一个不受任何部门掣肘，可以调动一切资源的权力！阿耶，您把这些给儿臣，儿臣保证，半年之内，还您一支所向披靡的铁甲舰队！”
“放肆！”李世民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李承乾的鼻子，“你以为这是在东宫，由着你胡闹吗？调动一切资源？不受掣肘？李承乾，你是不是觉得，这下，已经是你的了？！”
帝王之怒，如同雷霆，整个甘露殿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吓得立刻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李承乾却依旧站得笔直，他迎着李世民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告诉阿耶，时代，变了。”
“好！好一个时代变了！”李世民怒极反笑，“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他指着李承乾，声音冰冷得如同寒冬的北风。
“朕给你半年时间！朕给你工部，给你钱粮！朕给你特权！”
“但你给朕听好了！”
“半年之后，朕要在登州的海面上，看到你的‘铁甲战舰’！如果看不到……”
李世民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终，重新落回李承乾的脸上。
“你这个太子，就不用干了。给朕滚回东宫，一辈子都不准再踏出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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