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气,扑面而来的杀气!那柄丈八长槊上还滴着血珠,彭乐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活像庙里的金刚罗汉。
然而宇文泰同时还看到了另外一样东西。
傻气,扑面而来的傻气!彭乐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写满了\"我好骗\"三个大字,就连坐骑都显得比主人聪明几分。
宇文泰心里一下子安定了,仿佛风雨飘摇中的船一下子找到了避风港。
他太了解这个肌肉男了——此人是出了名的有勇无谋,漫漫人生旅途,一直糊里糊涂。据有一次彭乐喝醉了,非要和自己的战马拜把子,第二醒来还问\"我义兄去哪了\"。
\"彭乐的智商和我比起来,\"宇文泰暗自思忖,\"就好像吕布比诸葛亮,根本就不值一提。\"
电光火石间,宇文泰已经想好了辞。他勒住马缰,故作镇定地抹了把脸上的血污。
\"老彭啊,\"宇文泰喘着粗气,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你真的应该放了我。\"
彭乐一愣,长槊稍稍垂下:\"为啥?俺抓了你可是大功一件!\"
宇文泰不慌不忙地道:\"如果没有了我,你肯定也没命了。狡兔死,走狗烹,你听过这句话吗?'彭乐'和'烹了',听起来是不是差不多啊?\"
彭乐挠了挠头盔,若有所思。这话他好像在哪听过,好像是兔子死了,猎狗就没用了,就要被煮了吃...
看见彭乐若有所动,宇文泰连忙趁热打铁:\"抓了我对你没好处的。高欢若是统一下,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这样的猛将。你还不如多拿点金银财宝,那个多实惠啊。\"
着,宇文泰解下自己的金腰带——纯金打造,镶嵌着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快拿着这个回去吧,就追不上我。\"
彭乐的眼睛顿时亮了。他接过金腰带,掂量了一下分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兔死狗烹\"的法在他简单的头脑里转了几个圈,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娘的,抓什么宇文泰,关俺鸟事!\"彭乐心想,\"俺是来打仗发财的,又不是来拼命的。有这金腰带,够买多少坛好酒啊!\"
他调转马头,兴高采烈地挥舞着金腰带:\"弟兄们,回营!宇文泰跑得太快,追不上了!\"
此时高欢正坐在大营中,手指轻敲案几,憧憬着抓到宇文泰后一统下的美好蓝图。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置这个老对手——先游街示众,再凌迟处死,最后把头骨做成酒器。
\"宇文泰一死,\"高欢对身旁的斛律金笑道,\"刘璟那个卖饼郎还远吗?到时候下归一,你们都是元勋!\"
正着,营外传来彭乐粗犷的嗓音:\"陛下!俺回来了!\"
高欢猛地站起身,激动得声音都变流:\"老彭啊,你追到宇文黑獭了吗?\"
彭乐得意洋洋地跨进大帐,金腰带在腰间闪闪发光:\"当然追到了!俺老彭出马,怎么可能追不到...\"
高欢激动得声音都变成了海豚音:\"人,呃,人呢?\"
彭乐兴高采烈地:\"黑獭从俺的刀刃下漏网了,不过这子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陛下您是没看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高欢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变得铁青。\"你...你这个蠢货!\"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杯跳起三寸高,\"朕的千秋大业,就毁在你这个白痴手里!\"
高欢怒不可遏,把彭乐的十八代女性亲属都问候了个遍。
彭觉得挺委屈,便开始为自己辩解。这个傻大个居然把宇文泰跟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全抖了出来——\"陛下,宇文泰'狡兔死走狗烹',还'彭乐'和'烹了'听起来差不多...\"
帐中众将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斛律金以手扶额,不忍直视。
彭乐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俺放他,可不是因为他讲的这些话啊!\"
高欢彻底愤怒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被这个蠢货给葬送了!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怎么处置彭乐?
一方面,临阵放敌,应该严惩,以儆效尤;另一方面,他战功赫赫,应该重赏,以资鼓励。
很快高欢就有了办法。他一把揪住彭乐的头发,摁着他的头往地上猛磕:\"你这个蠢货!蠢货!蠢货!\"
彭乐被高欢摁着头连磕数下,额角早已破皮流血,但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反而咧着嘴傻笑。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与尘土混合成暗红色的泥垢,使他本就粗犷的面容更添几分狰狞。
\"陛下,给俺五千骑兵,俺定把黑獭那厮抓回来!\"彭乐瓮声瓮气地着,眼睛里闪烁着真而狂热的光芒。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方才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满心只想着戴罪立功。
高欢看着这个满脸是血的莽汉,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松开揪着彭乐头发的手,长叹一声:\"你啊你...\"语气中满是无奈,\"上给了你虎狼之勇,却忘了给你半点脑子!\"
彭乐嘿嘿笑着,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血:\"陛下得是,俺老彭就是个粗人。但粗人也有粗饶用处不是?\"
帐中众将面面相觑,都被这荒唐的一幕惊呆了。斛律金忍不住上前劝道:\"陛下,彭将军虽有过失,但此番大破周军,生擒宇文二子,功不可没啊。\"
高欢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他盯着彭乐看了半晌,忽然问道:\"老彭,你实话告诉朕,方才宇文泰那番话,你真觉得有道理?\"
彭乐挠了挠头,一脸认真:\"陛下,您别,那黑獭讲得还真在理。'兔死狗烹',这话俺以前听戏文里唱过。要是真把他抓来了,您一统下,还要俺这粗人干啥?\"他越越觉得自己做得对,\"再了,他那金腰带可真沉,纯金的!\"
帐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声。高欢哭笑不得,指着彭乐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真是...\"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彭乐时的情景。那时彭乐刚从尔朱兆军中投奔而来,浑身是伤却依然斗志昂扬。高欢问他为何来投,这个莽汉憨笑着:\"听您待人宽厚,不打骂士卒。俺就来了!\"
就是这么简单,这么直接。
高欢心中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宠溺。这样的憨将,虽然时常让人头疼,但却比那些心思缜密的谋士更加可靠——至少他永远不会真的背叛你。
\"罢了罢了,\"高欢摆摆手,\"念你生擒宇文二子,大破周军,功过相抵。但是...\"他话锋一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彭乐一听要受罚,顿时蔫了:\"陛下,您要打要骂都行,就是别扣俺的赏钱...\"
高欢被他这话逗乐了,故意板起脸:\"放心,不扣你的赏钱。朕还要重重赏你!\"他提高声音,\"来人啊,取三千匹绢来!\"
帐中众将都愣住了。斛律金声提醒:\"陛下,三千匹绢是不是太多了?\"按照当时市价,三千匹绢足以买下一个型庄园。
高欢哈哈大笑:\"不多不多!彭将军如此'深明大义',值得重赏!\"他特意加重了\"深明大义\"四个字,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
当士兵们抬着一匹匹绢布进帐时,彭乐的眼睛都直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绢,搓着手嘿嘿傻笑:\"这...这怎么好意思...\"
高欢指着堆成山的绢布:\"这些都是赏你的。不过...\"他故意顿了顿,\"你得当场把这些绢都扛回去!\"
彭乐一拍胸脯:\"这有何难!\"着就要上前扛绢。
斛律金连忙拉住他:\"彭将军且慢!三千匹绢重达千斤,常人如何扛得动?陛下这是在开玩笑呢。\"
谁知彭乐浑不在意:\"没事没事!俺老彭有的是力气!\"着真的弯腰开始搬绢。
高欢原本只是想戏弄一下这个憨将,没想到彭乐当真了。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将一匹匹绢叠在肩上,越叠越高,最后竟然真的将三千匹绢都扛在了身上!
帐中众将看得目瞪口呆。彭乐被压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却依然咧着嘴笑:\"陛下...俺...俺扛得动!\"
高欢既好气又好笑,连忙摆手:\"行了行了,放下吧!朕跟你开玩笑呢!\"
但彭乐却较真起来:\"不...不行!陛下赏的...俺得扛回去!\"着真的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高欢赶紧命人上前帮忙,好不容易才把彭乐从绢堆里\"救\"出来。这个莽汉虽然被压得气喘吁吁,却依然兴高采烈:\"多谢陛下赏赐!下次俺一定把宇文黑獭抓来!\"
看着彭乐欢喜地离开的背影,高欢无奈地摇头苦笑。他转头对斛律金:\"这憨货,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斛律金也笑了:\"彭将军虽然憨直,但对陛下却是忠心耿耿。这样的将领,比那些心思活络的更难能可贵。\"
高欢点点头,目光渐渐变得深邃:\"是啊...只可惜,放走了宇文泰,后患无穷啊。\"
他走到帐外,望向远方。夕阳西下,战场上尸横遍野,鸦群在空中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一场大胜,却因为一个憨将的糊涂,留下了最大的遗憾。
\"传令下去,\"高欢的声音变得冷峻,\"厚葬阵亡将士,将俘虏的周军贵族严加看管。至于彭乐...\"他顿了顿,\"让他好生休养,来日还有用他之处。\"
高欢知道,今这一仗未伤宇文泰根本,他必定卷土重来。而像彭乐这样的憨将,虽然时常让人头疼,却也是这场乱世中难得的存在。
与此同时,彭乐正兴高采烈地指挥士兵搬运赏赐。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只顾着盘算这些绢能换多少酒肉。
\"嘿嘿,\"他搓着手自言自语,\"下次见到黑獭,得多要几条金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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