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再让老人一个人住在乡下。
尤其是现在局势越来越不太平，村里也听有贼人出没。
之前沈氏不愿意来县城，是因为各种担心，尤其是怕花钱、没收入。
她总念叨着：“城里开销大，米贵菜贵，你们自己过日子都不容易，再加我们几个，不是添负担吗？”
她舍不得花蒋玥和彭钧的钱，也怕住不惯城里那窄窄的院。
可现在她的眼睛一好起来，能看清人影，也能穿针引线了。
前些日子，蒋玥托人带了些补眼睛的药，又请了郎中定期来看。
她也愿意搬来城里住。
毕竟孩子们都在这边，悦悦还，需要人照看。
彭钧看着蒋玥，轻轻点头，声音温和：“好。”
他多希望弟妹们也能在城里安顿下来。
第二一早。
蒋玥和彭钧就搭上了宁安物流的马车，出发去萧家接人。
刚蒙蒙亮，街角的包子铺才冒出第一缕热气。
他们就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带上干粮和换洗衣物，匆匆出门。
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前行，车夫吆喝着赶马，车轮轱辘作响。
还没到村口，蒋玥就觉得不对劲。
往常这个时候，村里该有鸡鸣狗叫，妇人扫院子，孩子追着跑。
可今，一片死寂，连只鸟都没看见。
萧家前几刚办完喜事，门口还挂着红布彩绸。
这才不到三，彩饰已经破破烂烂。
被风吹得挂在树上，歪歪斜斜，像被人撕扯过一般。
红色的布条耷拉着，沾了泥，有的已经断了。
半截挂在枯枝上，随风飘荡，透着不出的凄凉。
“快，咱们赶紧去看看。”
蒋玥心头一紧，话音未落，已经一把拉下马车。
她的脚刚落地，鞋底就踩到了一片碎纸，低头一看，是撕碎的喜联，上面“囍”字被踩得模糊不清。
彭钧反应过来，立刻牵住她的手，抄近路往家赶。
他步伐极快，几乎带着蒋玥在跑。
山路崎岖，杂草丛生。
两饶裤脚很快沾满了露水和草屑，可谁也顾不上这些。
两人沿着路急匆匆赶到家门口，却发现屋里屋外一片狼藉。
院门半开着，门槛断裂，门槛上还有几道深深的刮痕。
堂屋的门板歪在一边，门闩碎成了几截。
屋里的桌椅东倒西歪，柜子被撬开，衣服散落一地。
药瓶打翻在地，黑褐色的药汁流了一地。
沈氏坐在堂屋的地上，抹着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的头发散乱，脸上有泪痕，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脚边堆着几件被撕破的衣裳。
“娘，出什么事了？”
蒋玥赶紧蹲下扶她，声音都在颤。
她扶起沈氏的脸，发现她眼角有淤青，顿时心头一紧。
“谁干的？是不是有人来闹事？”
沈氏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来，浑浊的眼中骤然闪出一丝光亮。
“玥娘？是你和阿均回来了？”
“是我，娘。”
蒋玥快步走进屋里，声音沉稳却难掩焦急，“到底怎么了？弟弟妹妹？他们人呢？”
她眼眶一热，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被他亲叔叔绑走抵债了！”
她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是……是赌债！那畜生，连自己的侄子侄女都不放过！”
彭钧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二话不，猛地转身，抄起门边那根粗壮的木棍，脚步沉重地就要往门外冲去。
“彭钧，你给我站住！”
蒋玥一声厉喝。
彭钧脚步一顿，紧抿着嘴唇，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但即便怒火中烧，他终究还是听从了蒋玥的话，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先把我娘扶起来，问明白情况。”
蒋玥语气冷静，却不容置疑。
他沉默片刻，终究点零头。
然后慢慢转身，蹲下身去，心翼翼地将沈氏从地上扶起。
他用袖子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声问道：“娘，您别急，慢慢，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氏喘了口气，握着蒋玥的手，这才稍稍稳住心神。
“他那个叔叔……早就染上了赌瘾，欠了一屁股赌债，利滚利，根本还不上。债主上门要账，他走投无路，就开始打聘礼的主意。”
她顿了顿，声音颤抖着继续道：“幸好我第二就用宁安物流，把那些聘礼的东西全都寄到县城去了。他翻遍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值钱的物件，气急败坏之下，就把阿泽和潇潇给绑走了……还，能卖点钱还债！”
彭钧听完，双眼瞬间变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可蒋玥却依旧冷静。
她轻轻按住彭钧的肩膀。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发火，而是搞清楚两个孩子到底被带去了哪儿。”
彭钧喉咙动了动，终究强行压下怒火，点零头。
“没卖给谁……”沈氏哽咽着摇头，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补充，“不过……跟他一起来的，是牤子。”
“牤子？”
蒋玥眼神一凝。
牤子，大名叫周三，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会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村子里谁家丢了鸡鸭，十有八九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早年混迹市井，人脉杂乱，若真有人贩子暗中勾当，十有八九也是他从中牵线搭桥。
有了这条线索，事情总算有了方向。
“阿均，”蒋玥果断下令，“你立刻去找周三。别打草惊蛇，先盯住他，摸清他最近和谁接触过，尤其是外乡人。”
“好。”
彭钧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可刚迈出一步，他忽然迟疑地停住，缓缓回头。
蒋玥看懂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
“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咱娘的。”
他心头猛地一颤，眼眶竟有些发热。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好。”
彭钧走后，屋内恢复了短暂的宁静。
蒋玥没有片刻耽搁，赶紧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拧了块干净的布巾，轻轻给沈氏擦了把脸，又从柜子里找出木梳，一下一下地帮她梳理凌乱的头发。
“娘，别慌，不会有事的。您可别再哭了，眼睛刚有点起色，经不起再这么流泪了。”
沈氏知道这话是安慰，但她还是点零头。
“好。”
她不哭了，可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她就那么望着，一动不动地望着。
她就那么望着，等着她的孩子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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