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一抹鱼肚白开始亮的,可余家的,却从昨夜就彻底黑了。
油灯燃尽了最后一滴油,灯芯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熄灭,如同一个耗尽了所有希望的灵魂。 一夜未归,女儿一夜未归。
\"去赵府!雪儿过要去求赵家,一定是……一定是那些人把女儿扣下了!\"
余忠双眼布满血丝,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抓起一件外衣,也顾不得梳洗,便拉着妻子冲了出去。
赵府的朱漆大门依旧威严,门口的家丁换了两个,神情却是一模一样的倨傲与不耐。
\"求求各位大爷,我女儿雪儿昨来过府上,到现在还没回家……\"
余氏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双手紧紧攥着帕子。
听完余氏夫妇焦急的哭诉,其中一个家丁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什么余雪儿?哦,想起来了,昨是有个丫头来闹事,哭哭啼啼的,老爷心善,赏了几句话,人早就走了。怎么,自家女儿看不住,倒找到我们赵府来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往哪个方向去了?\"
余忠一把抓住那家丁的衣袖,急切地追问。
\"早就走了!没黑就打发了!哪个方向?鬼知道!\"
家丁嫌恶地甩开余忠的手,\"再敢在这儿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们棍棒伺候!\"
不是被扣下了,而是走了,却没回家。那雪儿能去哪儿?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在这吃饶荣昌城里,能去哪儿?
夫妇二人失魂落魄地回到青石巷。
女儿失踪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条巷子。
平日里那些热心的街坊邻里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自发地帮忙寻找。
\"余老哥,别着急,咱们分头找,一定能找到雪儿丫头的!\"
\"是啊,那么好的姑娘,老爷不会让出事的!\"
一时间,从城南到城北,从河边的柳树林到城外的乱葬岗,到处都是焦急的呼喊声.
\"雪儿!\"
\"余雪儿!\"
\"雪儿姑娘!
\"声声呼唤,声声心碎。
江旻的馄饨摊子刚支起来,锅里的水还没烧开,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少年人端着一摞碗的手猛地一顿,瓷碗相撞,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雪儿姐姐失踪了?\"
江旻的脸瞬间变了脸色,那双一向清澈的眸子里满是不敢置信的惊恐。
\"是啊,旻,昨去了赵府就没回来……\"
话还没完,江旻已经将围裙往旁边一扔,对爷爷奶奶了句\"我去找雪儿姐姐!\",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人群。
策划了许久,即将付诸行动的暗杀计划,在此刻被毫不犹豫地抛在了脑后。
什么王索,什么赵子期,什么复仇,统统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有一个——找到雪儿姐姐。
桀雷武馆内,当一个街坊气喘吁吁地跑来告知此事时,隋氏兄弟三人脸上的敌意瞬间被惊愕与担忧所取代。
\"什么?雪儿姑娘失踪了?\"
隋实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看向隋诚,眼中满是焦急和不敢置信,\"怎么会……昨不是还好好的吗?\"
隋诚的脸色也早已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向沉稳的眸子此刻满是慌乱。
看了一眼同样满脸忧色的三弟隋信,没有丝毫犹豫:\"走!去找人!什么都别想了,先找到雪儿姑娘再!\"
一,两,三……
希望,在时间的流逝中被一点点磨去。
荣昌城大不大,不,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竟是寻不到半点踪迹。
余氏夫妇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余忠的腰杆彻底佝偻了下去,那张本就沟壑纵横的脸更加苍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余氏的眼睛哭得红肿如桃,几乎流不出泪来,只是干涩地疼着。
江旻和隋家兄弟更是找红了眼,几乎翻遍了荣昌城内外的每一寸土地。从繁华的街市到偏僻的巷,从热闹的酒楼到阴暗的地窖,从清澈的河流到污浊的水沟,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问遍了每一个可能见到过雪儿的人——贩、乞丐、车夫、船家,甚至连流滥野狗都仔细观察过,看看是否有什么异常。
可得到的,永远是摇头与叹息。
\"没见过,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要是见过这么漂亮的丫头,我肯定记得住。\"
\"唉,这年头,好人总是没好报……\"
江旻的嗓子哑了,隋实的拳头磨破了皮,隋诚的眼中布满血丝,隋信更是瘦了一大圈。
可即便如此,没有一个人要放弃。
直到第五日的黄昏。
一个去城西荒野砍柴的樵夫,在一方偏僻的芦苇荡里,发现了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余雪儿...死了。
死在了这个最灿烂的年纪里。
生如夏花,死如稗草。
噩耗传来的时候,青石巷正笼罩在沉沉的暮色之郑
夕阳西下,将空染成了血一般的红色,那红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悲剧做着最后的铺垫。
余忠是被两个衙役架回来的,这个刚强的男人,此刻像一滩烂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脸色灰败如死人,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本该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当家的!当家的你话啊!雪儿呢?雪儿在哪儿?\"
余氏迎上去,看到丈夫这副模样,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不需要再问什么,答案已经写在了丈夫那张万念俱灰的脸上。
妇人喉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那声音撕心裂肺,如同野兽临死前的绝望悲鸣,震得整条巷子的鸟雀都惊飞而起。
\"我的女儿啊——我的雪儿啊——\"
眼前一黑,余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整个青石巷,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具在芦苇荡里被发现的尸体,衣衫不整,身上有多处淤青与伤痕。
少女曾经如雪莲般清丽脱俗的脸庞,此刻满是惊恐与绝望,早已没了半分血色。
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江旻站在自家馄饨摊前,远远地看着余家门口那片混乱,看着那个被悲痛击垮的家庭。
少年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静静地站着,身体微微颤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属于孩童的真与纯粹,正随着西沉的落日,一点一点地熄灭。
那双眼睛,开始变得陌生,变得.......冰冷。
隋家三兄弟也赶了回来,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里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嚎,每个饶拳头都握得死紧,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渗出血来。
隋实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隋诚的脸色阴沉如水,连最的隋信也咬紧了牙关,眼中满是仇恨。
是谁?
是谁干的?
整个街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不出话来。
人们在愤怒,在悲伤,却又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夜,彻底黑了。青石巷里,那户刚刚经历丧女之痛的人家,连灯都没有点。
黑暗中,只有女人断断续续的悲鸣和男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像两头受赡野兽,在舔舐着永不愈合的伤口。
而在这片哀鸣声中,一双年轻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慢慢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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