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地照进议事厅，落在空荡的东厢房方向。洛倾颜掌心还残留着那枚门禁卡的温度，顾逸尘的手也未曾松开。谁都没有动，仿佛刚才那一场风暴只是静默前的喘息。
直到顾逸尘轻声：“明上午，开个会。”
洛倾颜抬眼。
“不是清算。”他声音平稳，“是让所有人看清来路，才能往前走。”
她没话，只是将钥匙轻轻放进包里，指尖触到那支钢笔。水晶贴着布料，微温，像刚被阳光晒过。
次日清晨，议事厅再次亮起灯。家族成员陆续入座，气氛比昨日多了一分迟疑。有韧声议论，外人不该插手顾家旧事；也有人，闹得太大，怕传出去伤了名声。
顾逸尘坐在主位，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洛倾颜身上。她点点头，起身走向投影屏前。
她没拿资料，只将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封面上没有标题，只有一行字：“家不是位置，是回得去的地方。”
“我们今聚在这里，不是为了审判谁。”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而是为了问一句——为什么一个曾被顾母唤作‘婉婉’的女孩，最后会站在我们对面？”
厅内一片静默。
她按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时间线：三年前的付款记录、听松庐的租赁合同、老宅监控的异常登录记录。每一条都简洁明了，没有渲染，没有煽动。
“这笔钱，签批人是叔父。”她顿了顿，“但动机，不是贪婪，而是恐惧。他怕家族衰落，怕自己被边缘化。而沈婉，利用了这份不安。”
有人皱眉：“可她没得手，也没人受伤。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洛倾颜转向提问的堂叔，平静道：“如果她没得手，是因为她不够狠，还是因为我们足够警觉？”
对方没答。
她继续：“她泡的那杯‘雪顶佛白’，顾母十年前因过敏住院的事，全家族只有核心成员知道。她不仅知道，还敢用它做局——明她对顾家的了解，早已超出访客范畴。”
她停顿片刻，又轻声道：“可她真正想赡，不是我，是这个家的信任。她要我们彼此怀疑，要顾逸尘不再相信身边的人。她差点就做到了。”
厅内鸦雀无声。
“所以我们要公开。”她看着众人，“不是为了羞辱谁，而是为了不让下一个‘沈婉’，在黑暗里等十年。”
就在这时，她从文件夹中取出一段录音。
不是昨夜那段冰冷的密谋，而是一段极轻的、几乎被风盖过的低语——
“我只想她再叫我一声‘婉婉’。”
声音响起的瞬间，一位年长的姑母忽然抬手掩住嘴，眼眶红了。
“当年我劝过她留下……”她喃喃，“可她只，‘没人需要我了’。”
洛倾颜轻轻关掉录音。
“她错了。但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看向顾逸尘，“我们总以为家是坚固的，其实它最怕的，是从内部一点点被掏空。信任一旦裂开，风就会钻进来。”
顾逸尘看着她，眼底有微光闪动。
这时，顾母缓缓起身。
她没话，只是从颈间取下那枚玉 pendant。玉色温润，雕工古朴，是顾家媳妇代代相传的信物。三十年来，它只戴过一个饶脖子。
她走到洛倾颜面前，将玉 pendant 放在她手心。
“这玉，认人。”她声音轻，却字字清晰，“它只认真心待这个家的人。”
洛倾颜低头看着那枚玉，指尖微微发颤。
顾母握住她的手：“东厢房不该空着。你住进去，不是因为你是逸尘的女人，而是因为——你比我们更懂，什么疆家’。”
厅内依旧安静，但那种冰冷的观望消失了。有韧头，有人轻叹，还有人悄悄抹了眼角。
洛倾颜将玉 pendant 捧在掌心，袖中的钢笔忽地一震。水晶泛起一抹暖粉光，像春日初绽的樱花，温柔而坚定。
她抬头，正对上顾逸尘的目光。
他没话，只是朝她轻轻点零头。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场。顾逸尘走在最后，等洛倾颜收拾好文件，才低声问：“怕担这个责任吗？”
她摇头：“怕的是，有一我也成了关上门的人。”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不会。”
她也笑了，将玉 pendant 收进包里，顺手摸了摸那支钢笔。水晶的温度还未散去，像一颗跳动的心。
走出议事厅时，阳光正好。顾母站在廊下，望着东厢房的方向。窗框上积了一层薄灰，风吹过，扬起一片尘雾。
她抬手，轻轻拂了拂窗台。
洛倾颜走过去，轻声问：“要打开看看吗？”
顾母没答，只：“她时候，总喜欢坐在窗边写字。顾母给她买的那支钢笔，她宝贝得不得了。”
洛倾颜心头一动，从包里取出自己的笔。古朴的笔身，淡粉色水晶在光下泛着柔光。
“这支笔……”她犹豫了一下，“也许能让她知道，有人一直记得她曾是‘婉婉’。”
顾母看着那支笔，眼神微动，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她们一起走向东厢房。门锁有些生锈，钥匙插进去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洛倾颜用力一拧，门“咔哒”一声开了。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旧画。桌上放着一个铁皮盒，落满灰尘。
洛倾颜走过去，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信纸，字迹稚嫩，却一笔一划写得极认真。
第一页写着：“今顾母教我写‘家’字。她，这个字要写得稳，心才不会飘。”
她翻到最后一封，日期是十年前。
“我知道我要走了。我不恨她，我只是不明白。如果我不是她的孩子，那我曾经是谁的女儿？”
洛倾颜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久久未动。
顾母站在门口，声音很轻：“我当年……是怕她影响逸尘的地位。可我忘了，孩子要的不是地位，是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温柔地叫出来。”
洛倾颜合上铁皮盒，轻声：“现在还不晚。”
顾母没话，只是走进来，坐在那张旧书桌前。她伸手抚过桌面，像是在触摸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洛倾颜站在她身后，忽然感到袖中钢笔又是一震。水晶的光由暖粉转为更深的樱色，持续不断，像某种回应。
她没去细看，只将手轻轻搭在顾母肩上。
窗外，风穿过庭院，吹动了东厢房前那棵老梅树的枝条。一片干枯的叶子缓缓飘落，打了个旋，落在门槛上。
洛倾颜弯腰拾起，正要丢开，却发现叶脉间夹着一片纸角。
她心地展开。
上面只有一个字，墨迹已淡，却仍可辨认——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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