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风裹着嘉陵江的潮气，把机关大院的樱花吹得满走廊飘，书报亭老周的破胶鞋在青砖上踩出泥脚印，怀里抱着的饼干箱用《参考消息》裹着，箱角露出的菱形饼干掉渣，比老马搪瓷缸里的茶垢还碎：“高科长！” 他的围裙油光锃亮，“粮站卖饼干算‘跨行业捣乱’，得您这儿盖个‘卖报卖饼两开花’的章啊！”
高林揉着太阳穴，看老周从报纸里翻出审批科三年前的宣传页，边角还印着 “烤串签直径不得超过火柴棍” 的规范：“老周，你这饼干是啥造型？总不能跟煤球似的吧？” 老周神秘兮兮地掏出个老相册形状的饼干模具，漆色红得像赵师傅的辣椒罐：“您瞧！咬一口就是‘知识就是力量’的牙印，比您盖的章还周正！”
老马凑过来，旱烟袋锅子敲得饼干箱咚咚响：“老周，你这模具怕不是从废品站捡的吧？” 老周吓得手一抖，饼干渣扑簌簌掉在 “跨行业经营申请表” 上，正好盖住 “经营范围” 栏：“乱！这是 1966 年的老物件，当年我爹用来蒸寿桃的，后来改成了字模！” 高林突然大笔一挥，在 “形状要求” 栏画了个滴着墨的红圈：“就按这模具来，” 他抄起公章在饼干箱上盖了个歪扭的印，印泥里还沾着樱花花瓣，“不过你的报纸得开个‘审批笑料’专栏，每周三篇，比头版头条还扎眼！”
实习生王五缩在暖气片旁，趁人不注意用鞋跟把饼干渣往审批机缝里踢，棉鞋上的麻辣串油渍在地面画出歪扭的五角星：“高科长，” 他贼兮兮地搓搓手，“老周的饼干要是卖火了，咱科能搞个‘内部福利’不？” 高林瞪他一眼，笔尖敲着新出炉的《饼干成分审批表》：“福利？每克面粉都得报产地！要是饼干缺斤少两 ——” 他突然看见箱盖上的 “知识就是力量” 标语，“就扣他半年的报纸配送量，让他送《参考消息》当饼干吃！”
财务科老张的算盘珠子在门框上蹦得山响，探过头时搪瓷缸里的饼干渣汤晃出边沿：“高科长，” 他的算盘缺了颗珠子，“跨行业审批得收‘协调费’，” 珠子哗啦作响，“按销售额的 30% 收，正好给咱科换套新算盘。” 老周的脸白得像饼干渣：“老张，我这饼干利润还没报纸的油墨味重 ——” 老马插话：“没现金就拿饼干抵嘛！正好给审批机当润滑油，省得齿轮老卡煤灰。”
新人李抱着厚如砖块的《食品审批大全》冲进来，镜片上蒙着哈气：“高科长！” 他的笔记本里掉出半块饼干，“大典第 17 章写着‘糕点造型需附造型寓意明书’，” 他指着老相册模具，“得明花纹与粮食安全的关联！” 老周急得直搓手，饼干箱在怀里晃得像煤球厂的压模机：“李同志，这就是个饼干模子啊！”
高林突然笑得钢笔都抖了，笔尖在明书上画满齿轮：“关联大了！” 他戳着模具的棱角，“每道角代表饼干增产 5%，” 又指着 “知识就是力量” 的凹痕，“字的深度就是咱科的审批速度 ——” 他冲老周眨眼，“我帮你写，就‘饼干造型促进大脑发育，吃了更爱读报’。”
审批机突然发出 “咔嗒咔嗒” 的怪响，王五偷塞的饼干渣卡住了齿轮。赵师傅扛着擀面杖骂骂咧咧进来，蓝布围裙上沾着新烤的 “审批饼干”，形状活像枚歪公章：“龟儿子机器！” 他用擀面杖敲了敲饼干箱，“比我家婆娘的缝纫机还难伺候，” 突然盯上老相册模具，“这玩意儿借我用用，明给陈股长蒸‘相册馒头’，让他尝尝老照片的味！”
陈永年的放大镜不知何时伸到饼干上方，镜片里的花纹被放得老大：“高，” 他中山装口袋的红绳晃啊晃，“这个花纹不对称，” 钢笔尖差点戳穿饼干，“得补《图案对称与面团发酵适配报告》。” 老周差点把饼干箱扔了，里面的饼干晃得像地震时的煤球堆。
“陈股长，” 高林赶紧打圆场，“这是复古版，” 他指着饼干凹痕，“不对称代表‘个性审批’，跟局里的‘灵活办事’正好呼应！” 陈永年这才点头，放大镜又盯上饼干箱的审批章：“章盖歪了！” 他掏出自己的公章，“得用老式公章，边角要能划破三页报纸才校”
黄昏时老周抱着盖满公章的饼干箱离开，樱花落在批文上，把 “卖报卖饼两开花” 几个字盖成了花脸。高林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去年审批肯德鸡时，洋人代表盯着老相册模具发呆的样子 —— 现在看来，洋快餐的红桶和咱的相册饼干，都是审批机吐出的怪胎。
王五趴在桌上舔手指上的饼干渣，听见审批机又转动起来 —— 赵师傅往齿轮缝塞了整块 “知识饼干”。他心想，这机器吃了饼干不定能哼川剧，就是不知道陈股长明会不会对着饼干渣发脾气，这是 “甜度过高”。
老马吧嗒着旱烟，望着窗外书报亭新贴的 “审批笑料” 专栏，头版标题写着《饼干花纹与读报率的十二种关联》，比气预报的字号还大。他心想，这审批科的段子比老周的饼干还甜，就是不知道老百姓咬着 “知识就是力量” 牙印的饼干时，会不会觉得这公章味比煤球炉的烟还呛。
深夜的审批科，煤油灯把高林的影子投在墙上，活像个巨大的饼干模具。他摸着老周送的饼干，凹痕里的印泥硬得能当煤球烧。突然 “咣当” 一声，审批机齿轮链断了，饼干渣混着樱花在地上滚成歪斜的五角星 —— 这大概就是春的审批仪式，用甜津津的饼干渣，给荒诞的日常打个歪扭的红勾。
而明，当书报亭的铁皮顶被阳光晒得发烫，老周会发现报纸专栏里的审批段子被揉成了饼干包装纸，相册饼干摆得比陈永年的公章还整齐。审批科会响起此起彼伏的电话，陈永年要查饼干花纹的对称进度，赵师傅来借模具蒸 “相册花卷”，王五继续往审批机里塞饼干渣，而高林，会在 “饼干审批综合征” 的头痛中，对着新送来的《饼干渣回收利用规范》画圈 —— 就像机关大院的春，永远带着公章的甜、嘉陵江的咸，和审批机永远修不好的咔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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