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日，她还在心中反复盘算着——只要能凭借药丸救下皇上的性命，便能以此为筹码，与冷向笛谈判，让他放了端木洲。
那时的她，虽心有忐忑，却仍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仿佛只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便能扭转眼下的困局。
可此刻，看着冷向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感受着周遭凝滞得几乎让人窒息的空气，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早已超出了她的预料。
皇上已经没了。
而冷向笛眼中的寒意，也绝非她用一粒药丸就能轻易化解的。
方才还在心中盘旋的计划瞬间崩塌，希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荒芜的绝望。
姜兰只觉得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噗通”一声跪在霖上，膝盖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可这点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她抬起头，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六殿下，我夫君他……他真的不是有意的，求您……求您饶了他一命吧。”
她知道自己的话语苍白无力，可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打动眼前这人。
冷向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语气冰冷得像冬日的寒风：“这种事情，你觉得我能放过他吗？”
仅仅一句话，便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姜兰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一行清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缓缓流淌，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皇上若是真的救不回来了，那她便彻底失去了谈判的筹码，端木洲的性命……更是岌岌可危。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喉咙里的哽咽，声音嘶哑地再次请求：“六殿下，那……那您能不能让我见见他？就一面，一面就好。”
此刻，她的脑海中已经在盘算第二个计划——若是能见到端木洲，她便想办法将他的下落告知吐谷浑的人，让他们前来营救。
事已至此，这似乎已是唯一的出路，哪怕希望渺茫，她也必须试一试。
然而，冷向笛连这最后的请求都不愿应允。他看着姜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怨怼：“姜姐，当年我曾多次向你提亲，可你都一一拒绝了。如今，我为何要答应你呢？”
“六殿下，我……”
姜兰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不出来。
冷向笛看着她语塞的模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话锋一转：“不过，你想换他一条命，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姜兰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她连忙抬起头，急切地道：“六殿下请您尽管，只要能救他，无论什么要求，我……我都会考虑的。”
“你同我一起回中原吧。”
“什么？这……这不行！”姜兰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抗拒，“我是作为和亲公主来到这里的，如今已经嫁给了二王子殿下，而且……而且我们还有了孩子，我怎么能离开呢？粥粥还那么，他不能没有母亲啊。”
冷向笛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他不急不缓地道：“这三年，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如今突然回去，也没有几个人会知道。至于你的孩子……”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姜兰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蛊惑，“你仔细想想，你是宁愿让他失去父亲，还是失去母亲呢？”
“这个……”
姜兰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痛得厉害。
一边是深爱的丈夫，若是自己不答应，端木洲很可能性命难保，粥粥就要失去父亲；另一边是年幼的孩子，若是自己跟着冷向笛回了中原，粥粥便要从此失去母亲的陪伴。
这两种选择，无论哪一种，都让她心如刀绞，根本无法抉择。
一想到粥粥那张稚嫩的脸，她的眼眶便忍不住再次湿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掉下来。
冷向笛看着她左右为难、泫然欲泣的模样，没有再继续逼迫。
他弯下腰，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姜兰搀扶了起来，动作算不上温柔，却也没有了之前的冰冷。
“你现在还有伤，先好好休养吧。”
他的声音缓和了些许，“我给你两的时间考虑，两日之后，我们就得启程回中原了。”
完，他便不再看姜兰，转身径直走了出去，留下姜兰一个人站在原地，身形摇摇欲坠。
姜兰只觉得浑身乏力，仿佛连站立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缓缓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脑海中一片混乱，冷向笛的话、端木洲的安危、粥粥的脸……
无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让她头痛欲裂，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日的时间，如此短暂，可她要做的选择，却重如千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接下来的两日里，总会有侍女准时送来上好的补药，那药汤熬得浓稠，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显然是用名贵药材精心调配而成。
除此之外，各种滋补的燕窝、银耳也从未断过，一碗碗炖得软糯香甜，送到她面前时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不仅如此，冷向笛还特意吩咐太医，务必用上库房里最好的药材为她疗伤。
在这日复一日的照料中，姜兰也从侍女们的闲谈以及侍卫偶尔的议论中，零星捕捉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消息。
原来，皇上驾崩了，而冷向笛，竟已被拥立为下一任的皇帝。
这次回中原，便是要赶回去举行登基大典。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姜兰只觉得心头猛地一沉，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慨。
原来，如今的他已经是即将登临九五至尊之位的皇上了。
日后他金口一开，便是圣旨，想要斩杀谁，岂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端木洲的性命，在他眼中，恐怕真的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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