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东来脸上僵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胡书记,您这么一,我这脸上真是火辣辣的。不是不想见领导,实在是……没脸向领导汇报啊。云溪县的情况,两位领导心里肯定有数。
这些年主要经济指数的考核排名,云溪县稳稳霸占倒数第一的位置,兄弟区县想争都争不过我们,Gdp总量及增速与倒数第二的青坪县都差一大截,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增长乏力,甚至连续三年负增长,财政捉襟见肘,没有哪一个月的财政供养人员的工资能按时发放。
固定资产投资缺乏大项目支撑, 工业增加值低位运行,缺乏龙头企业。这次迎来了承接产业转移的机会,我们想着能不能有所突破,但我和功勋县长嘴皮子磨破了,腿跑细了,可人家投资商一看我们的基础设施,再看看周边配套,谈着谈着就没下文了。
市里开会,别的区长书记汇报的是新引进的大项目,税收增长几个点,我们呢?只能汇报又加固了几个水库,转移了多少地质灾害点的群众,或者哪个村的贫困户终于养成了几头牛,种了几亩茶。反正过去历届市领导听见云溪县三个字就头疼。”
他抬眼看了看胡步云和黎明,眼神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被现实磨平后的无奈:“我知道,领导的时间宝贵,要听的是好消息,是能打开局面的思路。我们云溪暂时拿不出像样的成绩单,去了也就是倒苦水、要支持,怕给领导添堵,所以就干脆躲远点,不如自己先埋头干,哪怕进度慢点,等哪真的干出一点名堂,有了拿得出手的东西,再挺直腰杆去跟领导汇报,心里也踏实点。”
一旁的武功勋也跟着点头,补充道:“胡书记,黎市长,我们真不是对领导有意见,是跟自己较劲呢。每次从市里开会回来,看到别的区县热火朝,我们这心里也急得像猫抓。东来书记带着我们,真是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跑的路子都跑了。有时候也觉得委屈,我们也没闲着啊,可这底子太薄,起步太难了。”
曹东来叹了口气,“句不好听的,我们现在去市里,除了要钱、要政策,还能干什么?次数多了,自己都嫌自己像个讨债的。还不如多在下面跑跑,不定哪个山沟沟里就藏着我们没发现的机会。就比如这次南风集团来考察,多多少少应该还是与我们前期对风力资源的宣传有关吧?虽然希望渺茫,但万一人家就看上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风呢?”
胡步云听着曹东来和武功勋的话,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云樾山的轮廓,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曹东来和武功勋的苦楚,和他记忆里几年前某个深夜在兰光县委书记办公室里对着数据报表发愁的自己的脸,隐约重叠了起来。
他想起刚接手兰光时,那也是个在市里排名倒着数才方便找到的县,要工业没工业,要区位没区位,干部们出去开会都习惯性往后排坐。传统的发展路径根本走不通,县里挤破头去招商,连那些高耗能、高污染的淘汰产能,都不愿意来兰光县。
曹东来和武功勋的难处,胡步云太熟悉了。
他们不是不想干事,而是使尽浑身解数,却发现拳头打在棉花上,汇报工作时除了困难还是困难,自己听着都觉着丧气。
他当初能在兰光县破局,是几乎赌上政治前程,硬生生刹住了盲目跟风上工业项目的车,顶着杨建兴“不抓工业就是不抓经济”的论调,近乎偏执地抓着兰光那点山水资源和文化资源做文章,搞旅游,兴文化,一点点把“穷山恶水”打造成“文旅明珠”。
这个过程,其中的艰难和风险,不足为外壤。
现在看着曹东来和武功勋,他仿佛看到帘初那个在办公室里一根接一根抽烟,苦苦寻找出路的自己。
他抬起目光,再次打量了一下曹东来和武功勋。这两人身上的疲惫和焦虑不像装的,那种想干事却又使不上劲的窘迫,他也经历过。
云溪县和当年的兰光,困境何其相似。
不过自己比曹东来和武功勋要幸运,自己有兰光县委、县政府班子的齐心协力推进文旅兴县战略,有宋汉生在圩河市助力,把圩河市的企业推向兰光县,有宋家和裘家在京都助力,终于把卓瑞文商和孔雀网络引入兰光县,从而一举摆脱颓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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