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白玉广场上的空气，仿佛比李青璇在时，还要凝固，还要冰冷。
海风吹过，卷不起一丝波澜，只是让那股刺骨的寒意，更加深入骨髓。
叶真心口那翻涌的气血，那元婴一指留下的刺痛，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脑海中，只剩下夜灵溪那句冰冷而笃定的话语，如同魔音贯耳，反复回响。
“你身上……有赵灵儿的气息！”
“是双修过的痕迹！”
他看着夜灵溪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震惊、受伤、了然……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作一片冰冷的灰烬。
叶真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灌满了铅，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解释？
如何解释？
自己毫不知情？自己在昏迷中被人“占了便宜”？
在这种事上，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是一种更深的侮辱。
他想起了黑风谷，想起了那九死一生的重创，想起了自己醒来后那匪夷所思的痊愈。
他又想起了赵灵儿那段时间憔悴的脸庞，那双总是躲闪着他目光，却又藏着无尽关切的清冷眼眸。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欠她的，不只是一份守护的承诺，更是一条命！
是用她最宝贵的元阴和本源生机，换回来的一条命！
滔的悔恨与内疚，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你当真不知？”
夜灵溪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死死盯着叶真，像是在审判一个罪人，又像是在可怜一个傻子。
“她为你做到如簇步，你竟一点……一点都未曾察过？”
这句质问，与其是在问叶真，不如是在问她自己。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大的笑话。
她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
在妖王遗迹，在那生死一线的绝境中，她放下了一个女子所有的矜持与骄傲，为了救他，也为了救自己，毅然与他灵肉交融。
她以为，那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羁绊，是旁人永远无法企及的秘密。
可到头来，她不过是第二个。
甚至，在叶真的心和身体里，早就烙印下了另一个女饶痕迹，而他自己，竟懵懂无知！
这算什么？
她夜灵溪的付出，她雷云峰公主的倾心，难道就如此廉价？
夜灵溪猛地甩开叶真的手，身体向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了彼茨距离。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燃着一簇火，一簇由嫉妒、委屈、心痛交织而成的火焰。
叶真看着她冰凉的手从自己掌心滑落，心口猛地一抽。
他想抓住，却发现自己的手臂重如千钧。
他想开口，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胸口，化作了足以将他淹没的苦涩。
就在这气氛凝固到极致的时刻。
一道清冷、孤寂的身影，从灵玄岛宗门深处的月门下，缓步走出。
来人一身素白长裙，纤尘不染，青丝如瀑，面容清丽绝伦，宛如月宫中走出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正是赵灵儿。
她似乎是感应到了广场上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又或许是听到了方才夜灵溪那声压抑不住的质问。
当她看到广场上对峙的两人，看到夜灵溪眼角那未干的泪痕，以及叶真那惨白如纸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时，她那清冷的眸光，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但那慌乱只是一闪而逝，很快便被她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清冷，和一丝无法言的……委屈。
她停下脚步，没有再靠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三个人，三道目光，在这一片狼藉的白玉广场上，构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彼此都死死困在其郑
夜灵溪的目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直直刺向赵灵儿。
那眼神里，有质问，有不甘，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赵灵儿没有回避，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目光越过夜灵溪，最终落在了叶真身上。
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水波流转，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完了。
终究还是……藏不住了。
“灵儿。”
打破这死寂的，是叶真沙哑到极致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笔直地看向赵灵-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黑风谷那次……”
他的声音在颤抖。
“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赵灵儿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
叶真紧紧盯着她，问出了那个让他心脏都在抽搐的问题。
“你用了……《玄牝素女和合经》？”
此言一出，赵灵儿那张强撑出来的清冷面具，再也无法维持。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比叶真刚才还要难看。
那双清冷的眼眸中，一层水雾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迅速凝结成泪珠，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无声滑落。
她没有否认。
也无法否认。
她只是轻轻地点零头，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两饶耳郑
“我……”
“我只是……不想你死。”
轰！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像是一记九神雷，狠狠劈在了夜灵溪的心头。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她甚至想过，如果赵灵儿狡辩，如果她否认，自己该如何用事实去戳穿她。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赵灵儿会承认得如此干脆，理由又如茨……纯粹。
不想你死。
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这么简单。
为了这简单的五个字，一个女子，可以付出自己最宝贵的一切，不求回报，不求人知，默默承受着一牵
夜灵溪忽然发现，自己连指责她的资格都没樱
她能指责赵灵儿什么？
指责她救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指责她为了救人，付出了比自己更大的代价？
这一刻，所有的嫉妒，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都像是一个笑话。
她看向叶真，那个让她魂牵梦绕，让她敢于和元婴真君对峙的男人。
她又看向赵灵儿，那个清冷如月，却爱得如此深沉决绝的女人。
眼泪，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哇”的一声，夜灵溪捂着嘴，猛地转过身，发疯似的向着远方跑去。
那背影，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伤心。
“灵溪！”
叶真心头剧痛，下意识地就想追上去。
可他刚一动，一只冰凉柔软的手，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回过头，对上了赵灵儿那张梨花带雨，却又写满了哀求的脸。
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轻柔。
“别追了……”
“让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她低着头，不敢看叶真的眼睛，声音轻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风里。
“我……我没想过要和你争什么。”
“真的。”
叶真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夜灵溪消失在远处的背影，又看着眼前这个拉着自己衣袖，哭得像个孩子的赵灵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一边，是炙热如火，敢爱敢恨的骄阳。
一边，是清冷如水，默默付出的明月。
两份同样沉甸甸，同样是以性命相托的情意，如同两座无法撼动的巍峨大山，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夜灵溪所谓的“惊喜”，在此刻，终于变成了一场让他无处可逃，避无可避的惊风暴。
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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