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战场。
最后一个地殃倒在林羽脚下，血迹顺着石质的地面汇成一条细流，延伸至远方已经空旷的废墟。副现实里再无编号者，只有压抑而诡秘的空气，像是在等待某种最终的揭晓。
林羽缓缓抬起头。
空的灰幕此刻被撕开，一道光照下，仿佛整个副现实都为此静止。
在那光中，走出来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沈素素。
“是你？”
林羽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
沈素素抬眸看他，眼神中没有一丝过往那种偏执的病态柔情，而是一种高远、甚至超脱人类的宁静。
“我从未欺骗过你，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是神。
她缓缓讲述自己的过往。
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和世间千万个无名之人没有差别。
直到某一，她以为自己“觉醒”了控水的能力。
那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场景。
她和朋友在河边游玩，一个少年突然被水流卷走。慌乱之中，她扑进水里，拼命伸手去拉。
就在那一瞬，水流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停滞。少年被推送上岸，而她自己却在颤抖中看见——水流听命于她。
那起，她坚信自己觉醒了“控水”的异能。
她惊喜过，兴奋过，也为此而恐惧过。因为那意味着，她和别人再也不一样了。
但也正是那一，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并非她以为的样子——世界上真的存在“异能者”。
直到，他出现了。
那个人不像人类，骨骼粗大，面庞古老，像是某种从史前遗落下来的古人类。他自称为——永生者。
“你的能力，并非控水。”
他凝视她，声音沉重而决绝。
“你真正的能力，是吞噬。”
他请求她吞噬掉他的力量。
沈素素迟疑，却在本能的驱使下照做了。
下一瞬间，那个永生者轰然倒下，化作尘埃。
而沈素素体内翻涌着汹涌的洪流，她掌握了他的永生。
那一刻，她真正迈出了超脱凡饶第一步。
从那之后，沈素素开始了漫长的旅途。
她遇到过能操控火焰的人，吞噬后，她掌握了烈火的怒焰；
她遇到过能撕裂空间的异能者，吞噬后，她学会了割裂与穿梭；
她遇到过能读心的人，能操控亡灵的人，甚至能逆转因果的人……
一切她所见到的能力，都被她吞噬。
每一次吞噬，她都在逼近全能的边界。
直到她回首时，她已不再是人，而是一个集合了无数超能力的存在。
然而，真正改变她的，不是能力的强大，而是永生的孤独。
第一个百年，她依然能像普通人那样，体验人间的喜怒哀乐。爱情、亲情、离别，她都经历过，她也以为自己仍是人类的一部分。
第五百年，她已经经历过数十次婚姻，育有无数子嗣。起初觉得新奇，但当所有的重逢都不可避免地走向离别，当所有的快乐都重复到麻木，她突然发现——一切的味道都在消失。
第一千年，她开始沉迷于学术，醉心于科学与未知。她拿到无数学科的博士学位，思想与整个人类平等对话。可当她抵达了人类思想的最远处，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离人类越来越远。
第一万年，她终于体会到真正的痛苦。
即便她掌握了关于人类的所有知识，理解了所有的情感与弱点，她仍然无法超脱人类的存在边界。她凌驾于人类之上，却不再是人类。
她是永恒的，却不知为何永恒。
于是，她开始孤独地与时间为伴。
她看见山川化作尘埃，看见无数物种诞生又灭绝，看见恒星一次次爆炸与死亡，宇宙逐渐归于黑暗。
她沉默。她等待。
第一亿年，她与时间对话，看着黑洞缩，看着最后的恒星熄灭。宇宙在箭头所指的方向里，一点点走向寂静。
第一十亿年，她再也无法忍受无尽的空虚，便选择沉睡。
在梦中，她回到人类，回到那段渺却真实的幸福。她第一次清晰地记起，有人曾以同情的目光看她。那是光。
当她再次睁开眼，宇宙已经彻底消散。没有物质，没有能量，只有虚无。
她在虚无里站起身，鞠躬，轻声道：
——“要有光。”
于是，副现实诞生了。
她用自己吞噬来的无数能力，编织了这片空间。
这里有规则，有秩序，有残酷的博弈。
祸、地殃、人牲、编号者……不过是她为人类塑造的舞台。
“副现实，是我对抗孤独的尝试。”
沈素素注视着林羽，声音平静而悠远。
“我想看见人性最深处的光芒。因为只有你们，还能让我想起我曾经是——人。”
她的眼眸中，浮现一丝近乎人类的柔软。
“林羽，你明白了吗？你们走到今，不只是为了生存。是为了让我，再一次看见人性的光。”
林羽喉结滚动，心口仿佛压着巨石。
他终于明白——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永生者，为了抗拒孤独与虚无，创造出的舞台。
而这个舞台的“神”，正是沈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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