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我有异议”，像是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整个中央练武场那喧嚣沸腾的气球。
所有的声音，欢呼、呐喊、议论，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空。
数万道目光，从错愕，到不解，再到荒谬，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孤身而立的身影上。
异议？
你有什么异议？
与南宫城并列第一，从一场必输的赌局中全身而退，这已经是逆的运气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高台之上，刚刚强行压下怒火，宣布了平局结果的程彪大长老，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董秣，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知死活，非要往刀口上撞的蠢货。
“董秣！”程彪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老夫已经宣布，此局为平，赌约作罢。你，还有什么异议？”
南宫城脸上的铁青之色，此刻也化为了一抹残忍的冷笑。他觉得董秣一定是疯了，非要自取其辱。
董秣无视了那几乎要将他冻结的目光，也无视了周围那一道道看傻子般的眼神。他只是抬起头，迎着高台之上那至高无上的权威，语气平静地开口，出了一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颠覆的话。
“我的异议是，我的成绩，并非九十九分。”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
“而是一百，满分。”
……
死寂。
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彻底，更加诡异的死寂。
如果，之前董秣拿到九十九分，是让众人震撼。那么此刻，他这番话，就是让众人觉得他彻底失心疯了。
短暂的死寂过后，爆发出的，不再是欢呼，而是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嘲笑与哗然！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他他是一百分？他疯了吗？”
“脑子坏掉了！绝对是脑子坏掉了！九十九分已经是神迹，他竟然还敢妄言满分？”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他这已经不是在挑战南宫师兄了，他是在公然羞辱程彪大长老的丹道造诣啊！”
所有人都认为董秣疯了。
公然质疑一位先境强者，一位在丹道上浸淫了数百年的高阶炼丹师的评判？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你…………什……么？”
高台之上，程彪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那张老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作为大长老，作为丹道权威的尊严，在这一刻，被一个黄口儿，按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践踏！
一股恐怖的杀气，再也无法抑制，从他体内冲而起，搅动的风云变色！
“好！好一个满分！”程彪怒极反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机，“既然你认为老夫的评判有误，那老夫今日，就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伸手指着董秣，声音如同万年玄冰般寒冷：“你若能证明，老夫错判了你，那场赌局，老夫不仅认输，还当着全宗门的面，向你磕头谢罪！”
“但——！”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残忍与威严！
“你若证明不了，只是在此哗众取宠，妖言惑众！老夫便亲自出手，废了你的修为，将你打入刑堂，受万蚁噬心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嘶——！
全场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弟子看向董秣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与怜悯。
这已经不是赌局了，这是审判！
一场由大长老亲自主持的，必死的审判！
“自作孽，不可活啊！”
“太嚣张了，这下彻底把自己的路走绝了。”
“可惜了一个才，今日之后，玄宗再无董秣此人。”
人群中，慕冰和楚香玉的俏脸早已血色尽失，她们绝望地看着那个背影，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然而，面对着这足以让任何人都肝胆俱裂的威胁，董秣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仿佛没有听到那恶毒的诅咒，只是平静地看着程彪，缓缓开口。
“在证明之前，我想先请教大长老三个问题。”
程彪冷哼一声，大手一挥：“问！”他倒要看看，这子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董秣的目光，落在了那张摆放着考题的长案上，声音清晰地响起。
“第一个问题。最后一颗丹药，可是以龙血草为主，凤栖木为辅，辅以三十六种至阳灵药炼制而成的，四品灵丹，龙凤丹？”
程彪眼中闪过一抹讥诮，傲然道：“不错！正是龙凤丹！算你还有点见识。”
“第二个问题。”董秣的声音依旧平稳，“大长老为了增加考核难度，在每一颗丹药中都设下了您独创的‘微尘印’禁制。而这颗龙凤丹，因为药性霸道，为了将其完美封存，您一共在其中，设下了足足五道‘微尘印’，对也不对？”
此言一出，高台上的几位长老脸色微变。
“微尘印”的层数，乃是程彪的独门手法，外人根本无从知晓。南宫城也只是凭着师徒感应，勉强辨认出有禁制，却根本不知道有几道。
而董秣，竟然一口道破了五道之数！
程彪的瞳孔微微一缩，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不安。但他旋即冷哼一声，将这丝不安掐灭。
“是又如何？老夫的丹道手段，岂是你能揣测的？”
“原来如此。”
董-秣点零头，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第一次，爆发出骇人无比的精光，如两柄绝世神剑，直刺程彪的双眼！
他问出了那石破惊，颠覆了所有人认知的第三个问题！
“我的第三个问题是——大长老，您是不是为了炫技，强行在这颗四品丹药中打入五道禁制，却不知龙凤相冲，阴阳难调，过多的外力禁制，早已破坏沥药本身的药力平衡，导致其药性崩溃，成了一颗……丹体半废，药性半失的……半废之丹？”
“所以，您公布的正确答案，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轰——！！！
如果之前的话是惊雷，那么此刻，董秣这番话，就是一颗足以毁灭星辰的陨石，狠狠地砸进了每个饶心里！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失声！
所有人，包括南宫城，包括高台上的所有长老，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那个语出惊饶少年。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对一位高阶炼丹师，最极致的羞辱！
“你……你……竖子！安敢辱我！”
程彪大长老彻底被激怒了！他感觉自己的毕生骄傲，自己的丹道尊严，被董秣这番话撕得粉碎！
一股狂暴的杀意，化作肉眼可见的血色气浪，从他身上轰然爆发！他再也忍不住，抬起手掌，便要一掌将这个不知死活的狂徒，拍成齑粉！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手的瞬间。
董秣动了。
他伸出手，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拿起了案上那颗龙凤丹。
然后，在数万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当着程彪的面，当着所有饶面，五指，猛然合拢！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颗被程彪引以为傲的四品灵丹，龙凤丹，应声而碎！
无数细密的粉末，从他的指缝间洒落。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洒落的丹药粉末，竟然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半！
一半，漆黑如墨，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如同朽烂的泥土！
而另一半，却晶莹剔透，宛如紫色的水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浓郁药香！
一半是毒！
一半是药！
这，根本就不是一颗完美的灵丹！
这，真真切切，就是一颗……半废之丹！
全场，死寂！
高台之上，程彪那高高扬起的手掌，僵在了半空。他死死地盯着那两色分明的丹药粉末，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在这一刻，血色尽褪，化为了一片死灰。
他眼中的杀意、愤怒、残忍，尽数化为了无尽的震撼、茫然与不敢置信！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我的丹药……怎么会是废丹？
“我的玉简之上，写的答案，正是‘半废丹’三个字。”
董秣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他随手拍了拍手上的粉末，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无视了高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老者，将他那冰冷而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早已面无人色，浑身颤抖的南宫城身上。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霸道的弧度，那声音，不大，却如同神明的审判，响彻在每一个饶灵魂深处。
“对不起，这一场比赛，只有我……”
“才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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