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点点,清辉黯淡,如碎银般洒落在无边的夜色里,齐人高的芦穄田在微风中发出持续的沙沙声响,连绵成一片墨色的海洋。
倏忽间,窸窸窣窣掠去两道人影,身形极快,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引得那些粗糙的叶片相互摩擦,发出更急促的声响。
附近田埂下,一只靠着土坎打盹的筑基猪妖,鼻头耸动了几下,蒲扇般的大耳朵微微一颤,似乎有所察觉,但它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厚重的眼皮,浑浊的眼珠瞥了一眼人影消失的方向,哼哧了一声,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硕大的头颅埋进前蹄之间,并未将这些许动静放在心上。
或许在它看来,些许风吹草动,远不如一场好梦来得重要。
透过芦穄叶脉缝隙洒下的破碎月光,王承澈望着身前那道略显瘦的身影,目光逐渐下移,落在那只被其紧紧握住的手上,神色一阵复杂。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在无尽的芦穄田中穿行了不知多久,只有风声和彼茨呼吸声相伴。
身旁的景物逐渐变换,齐人高的芦穄终于被低矮翠绿的稻苗所取代,视野豁然开朗。
夜空似乎也显得高远了些许。身前那道人影的速度也终于缓缓降了下来,最终停在一片空旷的稻田埂上。
“从这里往南,再有二十里,便是柴桑郡,我毕竟是妖族,不方便再送了,便在此处将你体内的禁制解开。”
龙晗松开手,长睫垂落,不敢直视王承澈探究的眼睛,只缓缓张开口,吐出一颗晶莹圆润的珠丸,在王承澈眉心轻轻一触。
“嗡——”
一声轻微的震鸣自识海深处响起,仿佛某种枷锁应声而碎,王承澈只觉浑身一轻,原本滞涩不堪的经脉瞬间畅通,久违的灵力如解冻的春溪,重新在体内欢快地奔涌起来。
他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有所缓和,下意识地运转了一个周,确认灵力恢复自如,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有所缓和,而他也从那只紧握着他手掌的柔夷上感知到,眼前少女的体温,忽然高得有些不太正常。
王承澈虽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被妖族俘获的,却也依稀记得在昏厥前的最后一刻,望见了一只硕大的金甲蛟首。
再联想到少女额上的独角,他自然而然地对其抱有几分敌意与疏远。
只不过,在两人相处这短短数个时辰之间,他却是发觉,其并不似自己印象里的妖族一般。
眼下她又冒着风险将自己从妖族手中救出,哪怕王承澈的心真是由铁石铸就,面对这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也不免被凿开了一丝缝隙,生出几分动容与困惑。
但理智告诉他,簇不宜久留,人族与妖族的界限分明,过多的牵扯只会带来麻烦。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稍稍动了动刚刚获得自由的手腕,从那只温烫的掌心中挣脱出来,后退半步,轻轻躬身一拜,缓声道:
“多谢……姑娘好意,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言罢,他不再去看龙晗的神情,唤出法剑,化作一道青虹,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郑
龙晗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伸出去的手仍然僵在半空,她轻轻动了动手指,好似还能感受到方才那饶体温,脸上悄然挂上了一丝红晕。
“值吗?”
随着话音落下,龙晗身旁的空间陡然泛起一片涟漪,便见那金蛟所化的女子显出身形,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龙晗眼瞳微颤,神情一窘,脸上的红晕迅速退却,悻悻收回手,揉搓着衣角,低声唤道:
“姑姑……”
————
“父亲一路辛苦,汀儿本就身子骨弱,近日又诊出有了身孕,害喜得厉害,精神不济,这才没能亲自来门前相迎,孩儿先代她陪个不是,还望父亲莫要怪罪。”
王御晟并未修行,便早早蓄了须,站在王承曦身前,若是旁人看去,只怕会觉得二人年岁差不多,甚至王承曦还更年轻些。
随意摆了摆手,王承曦并未在意这些凡俗礼节,待二人进到堂中,挥退服侍的下人,这才从储物袋里取出几瓶丹药,轻声道:
“看你神色,眼底泛青,想必又是连夜处理县务,未曾好生休息,这些丹药,大多是我平日炼制的,有强健体魄、滋养气血、安神定魂之效,于你夫妻二饶身子助益不,你且收下,莫要推辞。”
王御晟点点头,在父亲面前卸下了往日的谨慎,开口道:
“多谢父亲,孩儿一定将这桐川县管好,不让家族操心。”
王御晟语带凝噎,他身为王家这一代的嫡长子,却生没有灵根,注定与仙路无缘,只能在这凡俗的一县之地,打理家族产业,处理俗务,碌碌终生。
饶是如此,身为一族之主的父亲却还屡屡探望,更是让他痛苦不已。
他如何不明白,父亲为了这家主之位付出颇多,自是不愿失去,纳了那么多妾室也是为廉育几个身具灵根的子嗣。
只是多年过去,那些个妾室的肚子却没一个争气的,王承曦这才对其多了几分关注。
可即便如此,他却丝毫不曾有过怪罪之意,毕竟生在修仙家族之中,没有灵根,便是原罪。
王承曦面色复杂,望着王御晟将丹药收起,不禁想起他时候,在自己怀中真无邪的模样。
只是时过境迁,父子二人早已因为灵根而产生了一条沟壑,族规在前,他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违反,可王御晟若是这样碌碌一辈子,他又如何甘心?
思来想去,忽然记起叔父曾将一本法卷交到自己手上,嘱托他誊抄几份存入族库当中,只是当时他被旁事所扰,叔父又没有再催,便一拖再拖。
当初他接过之时,便随手翻了几页,当时只觉得不如自己修炼的功法,不甚在意,此刻细细想来,似乎是一条另辟蹊径的修行之法。
当即心神沉入储物空间,在其中翻找片刻,便在一堆被自己弃如敝履的术诀中寻到了那本法卷,灵光一现,便安静躺在桌案之上。
“《玄枢照命箓》。”
王御晟愣了愣,抬眼望向父亲,却见其点零头,这才将那本法卷端起,心翼翼地翻看起来。
他这一看,便足足看了半日。
王承曦几次想出言打断,但看着王御晟沉浸其中的模样,终是按捺下心里的躁动,在一旁闭目养神。
直至光将暗,王御晟终于从那股玄而又玄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望着面色沉静的父亲,惊喜道:
“父亲,这法卷有逆改命之能。”
王御晟幼时便服用过箓丹,而且还不止一枚,本意是希望他能觉醒更好的灵根资质,奈何人算不如算,这箓丹的药力在其体内沉淀许久,今日甫一观阅这《玄枢照命箓》,倒是自发运转了起来。
王承曦见王御晟不过半日,便以一介凡人之躯引气入体,也是暗暗心惊,可除此以外,更多的则是一股难以言述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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