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
傅柠安静地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谢临川坐在一旁，手指虚悬于她额前，灵力缓缓注入，滋养着她几近枯竭的元神。
这般状态，实是因五味有意收敛了楼中的庇护之力，冥界五日，对她元神虽有所锤炼，却也伤及根本。
后来她强行破阵，与李沐鸣联手摧毁聚阴阵核心，更是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此刻的虚弱，正是元神受损的迹象。
他专注引导灵识，修复着元神上细微的裂痕。
然而随着疗愈深入，他眉宇间掠过一抹异样。
指诀微变，几道清净法印无声落入傅柠周身。
她身上沾染的那股气息太浓——属于幽冥诀特有阴冷的气息，如同烙印缠绕在她身体表层。
谢临川不喜。
这气息总让他想起冥界画面中，那个男人放肆的触碰和占有欲十足的眼神。
恰在此时，银发身影踱步进来。
五味背着手走到床边，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谢临川的动作和他眉间那抹郁色。
“啧啧，”他语带调侃，“你这架势，像是要把她里里外外刷洗三遍？偷偷下净尘诀和祛秽印——是嫌别人家的味道沾在你徒弟身上了？”
谢临川手中灵流未断，只平静回道：“祛除阴气残留，利于恢复。”
“嘿，跟我还装？”五味脸上满是揶揄，“你忘了咱俩一块儿看戏的时候了？瞅见那子被功法反噬抱着阿柠蹭来蹭去，你把我们家茶杯‘咔吧’捏碎了好几个，茶水都溅袍子上了！那会儿可没见你这么淡定。”
嘛，也是他不让谢临川插手的。
谢临川道：“五味，激我无用。她是我唯一的弟子。我对她…自然要照顾些。”最后几个字，他得清晰而郑重。
“哦——这样啊？”五味拖长流子，“行吧，你是就是。不过嘛…我倒是挺喜欢沈寂这子的。为了留在阿柠身边，消除所有可能的隐患，他可是把魂血都心甘情愿交给我了。”
“是么？”谢临川淡应了一声，他承认沈寂的狠绝与付出，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五味瞥了他一眼，又笑着补充，“哦对，他那张脸，好像正是阿柠喜欢的类型。什么‘覆面系帅哥’？还有什么‘叉皮’……我不太懂，但她确实喜欢那副皮相。”
“不过嘛，”五味扬起恶作剧得逞的坏笑，“但你也不用灰心。阿柠其实也挺喜欢你这一款的——清冷出尘、仙姿玉骨，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刚认识你那时，她没少偷瞄你，对着你发花痴呢！”
“……”谢临川无奈摇头，“你这些话，可别让她听见。”
“哎呀，怎么会呢？我是那种多嘴的器灵吗？”五味的笑容更灿烂了。
冥界一行，傅柠元神承受重压，却也间接唤醒了他部分沉睡的记忆。一些遥远的画面，正逐渐清晰。
他不再玩笑，神色稍正：“真的，这次冥界历练，大部分压力被沈寂承担了。她最后破阵那一下，虽耗力极猛，但终究借了李沐鸣的外力和巧劲。灵根的掌控和元神的淬炼，还欠些火候。”
“不过无妨，往后机会还多。等她结了金丹，稳固了境界，就丢她去几个真正的秘境里玩玩吧。生死边缘滚几圈，比什么都管用。”他像是在安排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谢临川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赞同道：“筑基至金丹确是质变，那时锤炼根基，更为稳妥。”他完全认同让傅柠亲身经历风雨。
“对了，”五味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这次最让我意外的，是她竟敢让沈寂吞了那个月女！真是胆大包。”他自顾自摇头，“从清剿会那时想驯五彩破云雕当坐骑，我就看出她骨子里有股野劲。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非撞南墙不可。”
这话似抱怨，又似试探。
谢临川心如明镜，自然听懂他话中深意。
他指尖轻划，修复已完成。
他起身，端起旁边矮几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指腹摩挲杯沿，发出一声低叹：“五味，不必再试探我。”有些界限，他始终分明。
五味终于敛起了所有戏谑。
“不逗你了，”他走至榻边，替傅柠掖了掖被角，动作慈和如长辈，“我这些，不是只为试探你。我是想让你明白，阿柠她…需要更深的羁绊，需要真正能护她周全的人。”
他抬眼，直视谢临川深邃的目光：“无论你对她怀的是师徒之情，还是其他什么…我都希望这份心意能更深刻、更牢固一些。”
“若你…能如沈寂那般，为她倾尽所英不计后果地挡在她身前…那么即便我将来不得不离开，也能多几分安心。”
“离开？”谢临川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眉头微蹙，“你要沉睡？”
“嗯，你已帮她备够了剩下的冥石，至于剩下的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五味道，“待她解锁第二层，我的力量将迎来关键蜕变。那时我需沉睡一段时间，进行更深层的融合与恢复。届时，阿柠的修为上限也会解除，你能教她的…便更多了。”
“即便我沉睡，五味楼本身的法则仍会运转，依旧能护佑阿柠，楼内功能也不会中断。但…终究少了一个能随时回应、随机应变的存在。”他语气中透出托付之意，“此事，目前我只告知你一人。”
“要睡多久？”谢临川放下茶杯，神情凝重。
“尚未可知，”五味摇头，“恐怕得等到阿柠解锁第三层，甚至第四层，我才能彻底苏醒。那时…我应就能凝聚真正的实体了。”言至于此，他眼中泛起期待，“到时也能陪你喝茶论道，还能…真正尝到她做的饭菜了。”
他向谢临川行了一个古老而郑重的礼：“所以，在我沉睡的那段时日…五味楼与阿柠，就托付给你这位老师了。无论如何，请护她周全。”
沈寂心性未稳，力量尚需磨合，而这份沉重的守护之责，在关键时期，唯有托付给眼前这个强大而可靠的男人。
谢临川未有丝毫犹豫。他迎上五味郑重的目光，缓缓颔首，字句清晰如刻：“好。放心。”
这是承诺，亦是无悔的责任。
得到应诺，五味终于放松。
“唉，”他看着傅柠安静的睡颜，幽幽道，“等我长大，拥有了实体，模样肯定也不差。到时候，估计她也要对着我犯花痴了。”
谢临川轻笑：“你倒是被她影响了不少。”沾染了烟火气，也学会了她的跳脱。
五味嘿嘿一笑，忽然又叹了口气。
唉，是了，自己要怎么跟她这件事？
五味撑着头，手指一抬，开始对着面板操作什么。
算了算了……先把他能想到的，现在就开始准备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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