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大炕上，柳子富、老卢、刘诚、粱老儿正在玩扑克，华子和张梁子坐在长条桌边在给一只白条鹅摘细毛。
玩扑磕赌注是炖大鹅，看热闹的想吃喝凑热闹就只能充当火头军了。
楚舒带着宋可飞和两个乡干部进屋了。
众人跟楚舒打招呼，楚舒让大家继续玩扑克。她找华子的事不背人。
她是摸准了华子的脾气，白凌云装腔作势赶散华子的客人，华子差点没揍她。
她也不客套也没心情绕弯子：“宋可飞跟安下公司合作收粮，粮食主管部门不给批件。特意来找你给想想法子。”
华子：“第一，赶紧雇人，把粮食兑摊开。要是真的霉变，就算有批件也砸手里了！第二，立即把那个公司的第一负责人请过来，给老百姓支付粮食款。老百姓要是真的过不去年，你们俩就摊上大事儿了。”
宋可飞：“雇人拆堆，我……，咋雇人，那么多粮食往哪里摊开也没那么大场地呀？”
华子：“我他妈管你往哪摊开？粮食焐了，你得进监狱！”
宋可飞：“我现在就去组织村民……”
华子：“等等。你联系的那个公司是哪里的？都做哪些业务？这么多粮食他们的销售或使用方向是什么？”
宋可飞：“公司在省城，叫安下农副产品有限公司，第一负责人我不准，跟我接洽的是总经理姓潘。他们只要拿到批件就把粮食运往内蒙的张家口。”
总经理姓潘！华子不由得心里一动，难道真的这么巧？
被青松岭医院陈长江扫地出门的那个会计潘文霞，回到德化县城没多久就进了宴宾楼。华子曾怀疑到老知青农家饭庄吃蹭饭的混混儿，就是潘文霞安排的。自己曾经利用一帮要饭的迫使她接受定金，从而买下药材库，她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安欣现在是宴宾楼最大的股东，潘文霞成了她最得力的爪牙。
他看看宋可飞，人模狗样儿，却长了个猪脑子。没见真身就烧香，谁能陪你玩儿！
于是道：“你今晚安排人连夜拆堆，必须把霉变粮食挑出来。明你必须把他们的第一负责人弄到蘑菇崴子屯儿来。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就是个皮包公司，负责人是个娘们儿，叫安欣！”
楚舒：“就是当初要收购生产队的那个？”
华子：“不是她还有谁？省城的公司有几家了解蘑菇崴子屯儿的？你再听这名字，安欣，安下公司。姓宋的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多耽误一分钟得有多少粮食烂掉？！”
宋可飞答应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华子：“嘿嘿，这子这回要赔得连裤衩子都穿不上喽。楚书记去我家吧，我媳妇姨子都在家，她们能招待你。我就在我老丈人这打哈哈凑热闹了，晚上我就住这儿了。”
楚舒：“晚上再吧。我得看着他们拆堆，粮食要真的烂了那可惹大祸了。”
完也连忙走了。
土豆炖大鹅，烧酒贴饼子，盘腿围住炕上坐……
张梁子问道：“华子哥，你真要帮他们？”
华子：“投石问路。我得探探底，安欣敢收这么多粮食，那就是她还有路子。虽然走官面儿拿不到批件，毕竟还是有人能做大宗粮食买卖。另外，你不把真神请出来，这些粮食可就真的烂粪啦。咱是农民，农民最懂得珍惜粮食。”
柳子富：“要不吃完饭咱们也过去看看？”
华子：“放心吧，用不着你。卖粮那些人比你着急，米永刚他们有的是办法。就是宋可飞那子可得挨骂了。”
刘诚：“你跟他们打交道，用不用队里？”
华子：“不用。这个安欣买生产队，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前些农家饭庄出现一些怪人怪事我就怀疑有人在背后鼓捣事儿。结果，农家饭庄水泼不进，稳定下来了。可我刚回来没几，宋可飞竟然高价收苞米。我本不想管村里的事儿，现在找上门来了。那是福是祸我就得掰开看看了。生产队不能掺和，不能把大家都搅和进去。”
华子睡了一宿等了一，快黑的时候，一辆桑塔纳才开进生产队大院。
今的生产队大炕上只有华子一个人。
安欣却很气派，宋可飞、楚舒和几个乡村干部一道陪同。安欣也拿腔作势带了三四个随从。她进屋脱去外面银灰色羽绒服，里面的黑色毛绒连体衫闪着金丝线的光芒。一张白兮兮的脸上，美目顾盼，红唇照眼，把身边其他女人比得黯然失色。
华子盘腿坐在炕头也没下地，向炕沿一指，拍拍笤帚：“随便坐。”
潘文霞果然成了安欣的跟屁虫儿，她后边还躲躲藏藏跟着刘雅丽！他妈的乌龟王八终于混到一个坑里去了。
安欣看了看生产队大炕，明亮的炕革，磨得深红发亮的炕沿，也没坐。用怀疑的口吻问道：“华子，你有办法弄到出运批件？”
华子：“这你别管。八毛钱一斤毛粮，我就想不通，就算运出去你能赚钱么？”
安欣：“你要是能弄到批件，每吨给你提成一百。”
华子：“你的粮食怎么卖，卖给什么单位企业？”
安欣：“这你管不着。”
“请便！”华子完往炕墙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安欣：“我是……。你子行啊，生产队雷打不动，大饭店水泼不进。一句话不合就往外赶？”
华子闭着眼睛：“我就知道你没憋着好屁。在德化县城，谁敢对我下黑手我就让他万劫不复！”
安欣：“我那几百吨苞米……”
华子：“再他妈耗下去，你连几吨都剩不下。你血本无归，姓宋的进监狱。”
安欣：“跟你实话吧。我们是跟张家口的一家饲料厂签的合同，辽宁内蒙都搞定了。没想到家门里折了。”
华子睁开了眼睛：“饲料厂？张家口？我，对呀！在那搞饲料加工，向南可以供应京津两地养殖场，向北可以供应内蒙牧区。好地方！你这地方……。这种大宗粮食出境，走官面儿不折都怪了。”
安欣：“你也走过大宗粮食？”
“哼哼，还是大集体时代。不过咱报的是绿豆，换回来土豆，不是钱粮交易。供应饲料厂，你的是真的？”
安欣：“都这时候了，我还能骗你？”
华子：“你一屁仨谎儿！即便是粮食供应饲料厂，你会赔钱瞎折腾？这么干，姓宋那子连老婆都得赔进去！”
安欣：“跟你实话吧。八毛钱是最高价，就是为断你粮店和饭店的后路。谁知道宋村长这么笨，一伸手底价露出去了，生产队却毫发无损。最终还得求你。”
华子：“嘿嘿，你错了。求我也不好使，我得赚钱才行！”
安欣：“我都倾家荡产啦。”
华子：“楚书记，往下的事与你无关，到我家吃口饭回乡里吧。其他人都到外面等着去。”
潘文霞：“我们是安总的随员。”
华子一翻眼睛：“我管你他妈是谁？再他妈磨叽你得挨揍！”
这子除了楚舒，谁的面子都不给呀。
楚舒：“他们有大事商量，咱们出去吧。”
楚舒自己去了东岗子，其他人都徒院子钻进了车里。
人们退出去以后，华子才问：“你的赚头。”
安欣：“苞米只是主料，饲料加工还有谷糠、麦麸、豆粕、添加剂。全加起来我还是占百分之七十。”
华子：“哼哼，苞米不到位，一切全白费。”
“就是啊。从前的事是我不对……”
华子一挥笤帚：“别提从前！姓宋的怎么办咱们不管，我要把你这些玩意儿弄出去，咱俩五五分成。”
安欣：“五五分成？你也太黑了吧？我可是……”
华子：“那你就等着倾家荡产。”
安欣：“那你赶紧弄批件，只要见了批件……”
“大宗粮食神仙也不敢给你批件。”
安欣：“那你还装什么孙子！”她起身往外走。
“你赚的是苞米的钱？”
安欣又站住了：“你啥意思？”
华子：“国家禁止粮食交易，可是没禁止饲料啊。”
安欣：“你会变饲料啊？”
华子：“我有饲料生产线呐，还有现成的劳动力。只要把苞米变成饲料，你爱越哪就越哪。”
安欣：“人家那是大厂，能信得过你？”
华子：“你去跟厂家明白，让他们派过一个技术监督人员。你把辅料越蘑菇崴子屯儿，我保证二十个昼夜，那些苞米一粒不剩。”
安欣异常兴奋：“你真有饲料生产线？”
“全新的，只要试运行一下。签了合同你可以到我们加工厂里去看呐。”
安欣：“签合同？这还用得着么？”
“哼哼，不签合同我信不过你，更信不过当官的。”
“那你，怎么合作？”
华子：“你出原料，我出机器人工。厂方监督只要来到蘑菇崴子屯儿我负责协调，利润五五。”
安欣：“那我还出本金呢。”
“那是你和宋可飞的事儿。再，本金不是原料啊？还有啊，你的原料苞米得找明白人严格检查！什么发霉苞米土苞米太湿的苞米都不能用，人家厂家可不是瞎子。饲料质量出问题，谁也别想赚钱。你要同意，那就预估产值，拟定合同，厂方人员物资到位咱们就开工！”
安欣：“预估产值？”
华子：“先把好苞米分离出来，预算下有多少吨，不能按宋可飞的数字啊。你要没具体数字，能跟人厂家明白么？”
安欣彻底服了：“华子，你要是咱们姐弟俩合作多好。”
“不可能。就这一次也是看乡里乡亲的面子。你们再要拖下去，多一就赔一。”
安欣出去把人们都叫了进来。当着宋可飞的面，吩咐潘文霞和刘雅丽即刻检验苞米，质量好的装车到生产队加工厂过秤。
宋可飞：“安总，具体的粮食吨数我们有账目啊。”
安欣：“宋村长，我给的可是八毛一斤的最高价。为什么给你这么高的价格，不就是你答应能搞到出运批件么？批件你没弄来，粮食有霉变掺土掺雪现象。难道你还想让我花八毛一斤买些烂粮食？跟华子比，你就是个废物点心！潘经理，你们在这盯着。我这就去省城赶飞机去张家口！”
华子：“原料没预估，合同还没签呀。”
安欣：“你别套我。厂家那边不协调好了，我敢签合同么？”
华子：“我给你拿上几斤苞米面儿，十之八九可以协调好。运输问题，可以从喇嘛庙车站就近走铁路发货。”
打发走了安欣，华子肚子也饿了。
他走出老生产队大院，锁上大门一回身，大门外站着一群人。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孙信仁：“我们等着要粮食钱呐。”
华子：“我收你粮食了，还是生产队买你粮食了？三岁孩儿都知道打酒找提瓶儿的要钱，你找我干什么？”
孙信仁：“华子，你别发脾气呀。我们都是糊涂人，连那个大老板都得求你办事儿。我们寻思，只有你能帮我们弄出钱来。就是想问问。”
华子：“别相信什么大老板，对老农民那就是一匹狼！粮食糟蹋那么多，钱怎么给谁也不准。大家还是耐心等几，宋村长毕竟是上级下派的村干部，他必须得解决村民的问题。跑不了。”
华子完头也没回，径直往东岗子去了。
米永刚：“下派干部，狗屁不是。”
孙信仁：“华子当村长挖根婆婆丁都是钱，他这一下势，剩下这些玩意儿都是山叫驴变蚂蚱——一辈儿不如一辈儿。”
潘文霞此时才知道，这个刘雅丽大话燎的，原来在蘑菇崴子屯儿她的老家比狗屎都臭！两个人看着宋可飞分离粮食，冻得浑身哆嗦她连口热水都搞不到。让她找住宿的地方，她跑了两个多时，四个哥哥没一家肯招待的。最后还是宋可飞把她俩安排到新借来的村委会里暂时存身。
迟三里的房子清锅冷灶，只有一床被褥。刘雅丽得现弄柴火现烧炕。
潘文霞这时才觉得，生产队那铺大炕就是堂。她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来到了柳青青的家乡。人家现在可以是个富婆，自己却沦落成走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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