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这种病等于开了鬼市，白安安静静，晚上人影倥偬。
华子正拿着搓丸板哄着儿子玩儿，蔡香萍和张梁子母子来了。
华子看着两个人阴沉的脸就问：“出什么事儿了？”
张梁子：“派出所来通知，让我家去北区派出所领人。”
蔡香萍：“张丽秋被抓了，让去领人。梁子啥也不去，我又找不着。”
华子：“张丽秋？她……，我明白了。可是，女的不就是教育一顿，交点罚款。然后遣散回家么，怎么还得村里出人去领？”
张梁子：“她是从宋可飞的窝子里被抓出来的。宋可飞不处理，她就摘不出去了！姓宋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她偏跟他搅和到一起。这几年刚刚都好起来，你这……，忒丢人了。”
华子：“跟姓宋的掺和，光干那事儿也就罢了。要是干出违法勾当那可坏了。你还真得亲自去把她接回来。”
张梁子：“我不去！治保主任接管人犯，接的是谁？管的是谁？”
蔡香萍：“华子，你看这……”
华子：“梁子，我陪你去总行了吧，不好的话我替你。有一个人一件事儿，兴许只有张丽秋能知道眉目。我跟你去。”
在一年之内这种所谓的歌舞餐厅从省城一直下窜到市县，甚至到各个乡镇。甚至连农村不识字的老太太都知道，“搁勒餐”就是搁勒家庭，搅乱社会的色情场所。
官面儿上掩盖不住，社会支撑不住，再不清理，国将不国。
贵夫人歌舞餐厅被勒令停业整顿，总经理潘文霞被抓进了监狱……
德化县城北区派出所的所长竟然是原青松岭的胡所长！
见了华子他也实话实：“要不是姓庞的进去了，我还得在青松岭窝着。刚调过来就赶上清理色情场所，忙得脚打后脑勺儿。你是来办啥事儿？”
华子：“你们抓的女犯有蘑菇崴子屯儿的？叫张丽秋。”
胡所长：“樱已经通知当地村委会来领人啦。”
华子：“我就是和村治保主任来领饶。不过，我得冒昧多问一句，她怎么和宋可飞搅到一起了？在哪抓到的？”
胡所长：“贵夫人歌舞厅啊。我们凌晨两点进去搜查，两女一男，仨人正呼呼哈哈呢。”
华子：“我猜她就是在那。既然坐实了，麻烦您还得审问一下，得抓一个人！”
“抓什么人？”
华子悄悄对他：“蘑菇崴子屯儿有个叫刘雅丽的，几年前就从事卖淫活动。最后这次竟然把两名未成年少女骗走了！张丽秋十有八九知道刘雅丽的下落。”
胡所长：“太好了！拐骗少女那可是重案。只要抓住核实，奖金少不了你的。”
华子：“我不要奖金，也不要功劳。把那俩姑娘找到领回家就校”
胡所长：“呵呵，华子哥们儿，够仗义的呀。”
“有一个是我姨子。”
张丽秋果然知道刘雅丽的下落，她现在被一个不知道什么官儿包养了。住的地方好像在东门一带。
胡所长查了一个星期，终于把刘雅丽查出来拘捕了。
包养她的就是粮食局的郭局长！
追查柳三妞和孙月仙，原来两个人都在贵夫人歌舞餐厅！这下案子大了，粮食局一把手被隔离审查。贵夫人歌舞餐厅原来是停业整顿，现在被勒令查封！刘雅丽拐骗未成年少女，伪造证件，据胡所长就算不判无期，至少十五年以上。
黑牡丹终于找到了她最该去的地方。能不能和潘文霞成为铁窗姐妹，不得而知。
华子和张梁子的微型车刚过桥东就被人们围上了。
华子从车上下来，一看人群里有孙信义、蔡香萍、康淑君，也没什么，闪到一边去了。
孙月仙下车，被孙信义踹了一脚，然后被他妈推推搡搡弄回家了。
张丽秋一下车，蔡香萍不知啥时候藏了一把笤帚疙瘩，上去就是一顿暴揍……
华子也没再往下看，人群里没有媳妇柳青青，他自己往家走，车都不管了。
一个多星期没管那些患者的事儿，大妞告诉他，这些男性患者越来越少。
风声太紧，尤其那些乡村头头脑脑，有病也得忍着不敢声张。
女性患者越来越多，甚至有很多是从外县赶过来的。
歌舞餐厅纷纷被查封，姐们都在医院查出毛病来了……
青霉素药瓶里赭红色洗液，黄纸包儿里的灰白色药粉都成了这些饶救命仙丹。
康淑君气咻咻推门进来：“华子，你你是不多余？”
华子：“哦？”
康淑君：“三妞那种货你把她弄回来干啥？进门就吃了八个肉包子，把我外孙子的奶豆儿都给吃了。她没在家这些我哄着外孙子可乐呵了，你现在往哪整？听也有那种病！”
华子：“给她拿药自己上。她的衣服被褥千万别碰，埋汰病传染。好病以后，给她分点地自己种自己吃。”
康淑君：“那我外孙子还能去我家呀？”
华子：“你要舍不下谷穗儿，就来我家。你给她做口吃的，其他都别管。”
康淑君：“你得轻巧，家里猪鸡粮食，都不管。那我还过不过啦？人家老蔡都住大砖房……”
华子：“咱这不是砖房？他们家不是也回来个张丽秋么？”
康淑君：“老蔡刚才都哭了。家里出了那种玩意儿，怕耽误老儿子娶媳妇儿。哼哼，孙家那帮玩意儿，这个破鞋那个破鞋，现在都老实了。我姓康的……”
柳青青：“妈，能不能不。”
康淑君：“行行，不了。我得把谷穗儿那些玩儿的东西都拿回来。”
华子：“没那么严重。玩具又不能传染。”
康淑君：“我是怕传染么？我是怕她拿出去给卖了。”
柳青青：“哼哼，我妈这辈子没人能管得了。没想到让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给教育了。”
康淑君刚走，蔡香萍就来了。
一向笑面娃娃脸的蔡香萍的确哭过，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又红又肿。
坐到华子家的大炕上，蔡香萍开始倾泻自己的郁闷：“没回来的时候惦记，这你弄回来，怎么看怎么别扭。梁子沉着脸不开晴，一句话都不。”
华子：“姑，梁子已经是当家立柜的爷们儿了。好歹也是村干部，抓的就是这事儿，结果出事儿的是自个姐姐。你让他面子往哪放？尤其是葛松会怎么看他，人家现在可是民办老师。”
蔡香萍：“我家五个孩子，四个都是你拉邦出去的。你这个玩意儿可咋整？”
华子：“其实你家孩子最好教育。要是摊上三妞那样的，更难办。张丽秋就是条件好了，想的多了。光看见二妞、张丽茹赚钱了，没看见她们遭多少罪。还是苦日子磨练人。梁子在家么？”
蔡香萍：“到家看一眼就开车走了，我以为给你送车来了呢。”
华子：“他是去派出所交接管文件去了。也真够难为他，当着那么多人办这种事儿，有一个就是自己姐姐。你还真得看着张丽秋，梁子窝囊急了还不得揍她呀。晚上他八成得去生产队，大伙儿聊聊把话开了。赶上这时候了，谁也别笑话谁。”
蔡香萍：“当年我们三个靠着你，大伙儿都笑话是娘们儿生产队。现在这是怎么啦？卖那玩意儿赚钱，脸都不红不白的。”
柳青青：“改革开放么。”
蔡香萍：“那也不能开放卡巴裆啊。”
哈哈哈哈……
蔡香萍：“大妞啊，好好爱惜华子吧。你看那些到你家看病的男人都什么玩意儿？不如华子个脚指头，你看有俩钱儿那德性。再看咱华子，多少钱没见过？心里就是老婆孩子，老邻旧居。”
华子：“张丽秋也有那种病。你回去跟她，这种病咱们不在免费范围。家里不能给她拿钱，她得自己病自己拿钱治。三妞也这样，不让她们吃点苦头不长记性。你再告诉她，生产队的买卖没她们位置，开春后她们自己种地自己吃。”
蔡香萍：“听你的，就得让她们尝尝苦头。”
华子：“这种人躺着挣钱，站着花钱，在那种环境都奢华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蔡香萍：“实在不行就得让她自己出去单过。不能耽误儿子娶媳妇儿。你得对，不能让孩子丢面子。”
晚饭以后，华子家门外的大道上车辆又多了起来。买了药打了针又各自散去。孙信义花了一百块钱买了一包花柳败毒散悄悄走了，但是张丽秋没来，柳三妞也没来……
三妞、孙月仙是真没钱，她们没那么多心眼儿。本来就没赚多少，都吃了穿了。尤其是三妞，赚的钱不够自己吃的。张丽秋可是阅人无数，她绝对有钱，但她一定还怀揣自己的心思。
不过蔡香萍也不是傻子，这种病越挺越严重，痛痒难当。她想省下自己的私房钱，让家里给她出钱治病，那绝不可能。蔡香萍现在最重要的人生目标就是给儿子娶媳妇！
华子和柳青青的性病治疗直到进腊月，杀年猪才告一段落。年年进腊月门儿，生产队首先要把最后一批成粮加工出来，备足开春儿的供应。接着把秋季山货加工处理，装箱打包，越议价粮店的库房封存，准备开春儿上架。然后就是人们最高心日子，结账分红。
生产队的账目各个环节都是透明的，人们只是按比例拿到自己的钱，该花的花该存的存。
拿到自己的分红，人们才正式开始杀年猪了。
现在杀年猪已经远远没有生产队大集体那么稀罕，也没有联产承包那时候那么诱人。现在杀年猪只是一种风俗，是一种念想，甚至是团圆聚会的一种理由。
白凌云今年也杀年猪了，不过她没请任何人吃肉喝酒。连帮忙杀猪的老卢也只赏了个猪头打发走了。
她独自一人把自己喝醉了。她在蘑菇崴子屯儿，不光是蘑菇崴子屯儿就是在人世间也再没有朋友。她就是一个行尸走肉，一个寂寞的幽魂。
当她醉眼朦胧被叫醒的时候，屋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她认识，就是她当村长时要花四十万买下生产队的安欣……
华子家还是老规矩，年猪一周杀两头。头一个是相请乡邻好友，餐桌人情。三后杀的另一头才是五个老知青从城里来聚会，连吃带拿。
本来这五个人都是白吃白拿，可是华子在监狱里的时候，柳青青生了孩子。这五个老知青借着吃猪肉，几乎包了孩子全年的吃穿住用。华子回来以后虽然一再制止他们买东西，可是谷穗儿花样百出的玩具却多数是他们带来的。
陪客的缺然离不开什么李彩霞柳二妞张丽茹，甚至曾经有过叶飞秋、楚舒。
不过今年叶飞秋、楚舒都没来。歌舞餐厅留下的后遗症，搞得各级政府都焦头烂额。她们根本无法抽身。
酒过三巡，满自由话多了起来。
“他妈的，今年要不是先有狗娘们儿，后有歌舞餐瞎搅和，咱们饭店还能多收入一半。唐老大，你还惦记开歌舞餐厅么？”
唐竹青：“你别自己放屁看别人。当时你也同意开歌舞餐厅啦。”
赵国伟：“满自由那是瞎跟风儿，还不是你张罗得欢。这事儿你得好好检讨一下，作为当家人，年龄比华子大十来岁，怎么事事儿稳不住架儿？你稳不住下边还不乱套？”
唐竹青：“当时觉得挺好，谁知道水这么深呐？不过咱要开歌舞餐厅……”
华子：“两条路。一条，没客人自己关张；一条，跟别家一样，公家给你关张。当年为了你唱歌跑调儿，把大伙儿累成什么孙子样儿？还敢惦记唱歌梦啊？”
满自由：“那对呀。唐老大，你得出钱请请我们。那时候可不光华子，我们都跟着一宿半夜的配药熬药啊。”
唐竹青：“他妈的，早知道混成那德性还不如学厨子呢。东坡肘子、红焖肘子、带把肘子、富贵肘子、霸王肘子、怪味肘子、扒肘子……，我开一桌肘子宴！”
哈哈哈哈……
国咏梅：“唐姐，开了两年饭店，你快成美食家了。”
满自由：“她那是光不练假把式。要进步快还得元朝辉，光包子就能做出几十种。”
元朝辉：“那是因为咱们原料多，别家常菜，就是山野菜就十几样儿。临放假还新学两种灌汤包子呢。”
满自由：“不就是包子馅儿里加肥肉猪油么，我媳妇儿也会。”
元朝辉：“那才不是呢。我们是包子馅儿里加不同材料的皮冻。比如鸡冻儿、鱼冻儿、猪蹄冻儿，一样的白菜馅儿能吃出鸡鱼味儿来。”
华子：“听见没？这才叫学问。朝辉姐现在自己开个早餐店粥铺绝没问题。”
元朝辉：“我可不敢。来个流氓赖账我都没办法。跟大家在一起乐乐呵呵累不着，不少赚，还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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