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叶瑶的释怀
一、咖啡渍晕开的黄昏
玻璃幕墙外的夕阳正把云朵染成蜜色，叶瑶盯着杯沿那圈褐色的咖啡渍发呆。拿铁已经凉透了，奶泡在表面结出一层皱巴巴的膜，像她此刻揪在一起的心。
“所以你从没想过告诉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带着玻璃杯被指尖摩挲出的细微震颤。
秦宇的指节在桌面上叩出轻响，他总是这样，紧张的时候反而比平时更安静。“不是没想过，”他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点夕照的金粉，“是不知道该怎么。你知道我不擅长讲这些。”
叶瑶扯了扯背包带，金属扣硌得锁骨生疼。今早她在秦宇的旧书里翻到那张照片时，指腹抚过相纸边缘的磨损，忽然想起他去年生日时“大学没什么值得回忆的”。照片上的女生扎着高马尾，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正踮脚往他手里塞冰淇淋，而秦宇低着头，嘴角的弧度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林薇，”她轻声念出照片背面的名字，字是秦宇的笔迹，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张扬，“你的那个‘总爱抢我笔记的师妹’？”
秦宇的喉结动了动，窗外的梧桐叶忽然被风掀起一阵骚动，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是她。”他伸手想去碰那杯冷掉的拿铁，指尖悬在半空又收了回去，“我们在一起过，大三到毕业。”
叶瑶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她指着电影院墙上的海报“这部导演的镜头好温柔”，秦宇当时愣了愣，“没看过”。后来她才知道，那部电影是林薇最喜欢的导演拍的，而他们分手那，正是这部电影上映的日子。
二、未拆的快递盒
咖啡馆的风铃叮当作响时，叶瑶才发现自己把指甲掐进了掌心。“为什么不早？”她盯着桌面纹路里嵌着的咖啡渍，那些深褐色的痕迹像无数条细的河，“我们在一起两年了，秦宇，你连她的名字都只敢当作玩笑提。”
秦宇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又暗下去，是工作群的消息。他最近在忙一个项目，连续一周都在加班，今早出门时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叶瑶忽然想起今早他临走前在玄关弯腰系鞋带，头发垂下来遮住眉眼，她“晚上我给你炖排骨”，他“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分手那，她哭着‘以后别再联系了’，”秦宇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答应了。”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纸巾，笨拙地想擦掉桌面上的咖啡渍，却让那片褐色晕得更大了，“我以为不提，就能当作没发生过。”
叶瑶想起自己的抽屉深处也藏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前男友送的所有东西。她从没告诉过秦宇，那个在她十八岁生日时送她星星瓶的男生，后来成了别人朋友圈里的新郎。她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直到有次秦宇无意中翻到那个没锁的盒子，只是笑着“原来你也有秘密基地”，然后帮她把歪掉的盒盖盖好。
“上周同学会，”秦宇忽然开口，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耳，“他们都在问我为什么不去，林薇也会来。我找了个借口，项目忙。”
叶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上周确实问过他为什么不去同学会，他当时正对着电脑改方案，头也没抬地“没意思”。原来不是没意思，是不敢去。
“她结婚了，”秦宇望着窗外掠过的公交车，声音轻得像叹息，“上个月在朋友圈看到的，嫁了个医生，照片里笑得和以前一样。”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藏着点什么，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我当时还跟自己，挺好的。”
叶瑶想起自己看到那张婚纱照时的心情。那她在闺蜜发的聚会照片里看到林薇，穿着香槟色礼服，无名指上的钻戒闪得晃眼。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秦宇端着洗好的草莓走过来，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没什么，看到个老同学”。
三、阳台上的绿萝
走出咖啡馆时，晚风卷着点桂花的甜香扑过来。秦宇拎着叶瑶的背包走在左边，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偶尔会和她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你还记得我跟你过，毕业旅行去了青海？”他忽然开口，踢开脚边的石子，“其实是和她一起去的。我们在青海湖边搭帐篷，半夜她非要爬起来看星星，结果冻得发烧。”
叶瑶的脚步慢了些。秦宇以前跟她过青海湖的星空，“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景象”，却从没提过同行的人。她忽然想起自己钱包里那张独自在敦煌拍的照片，背后写着“2019.6.15”，那是她和前男友彻底断联的日子，她一个人在鸣沙山上坐了一下午，看夕阳把沙漠染成血红色。
“我留着那张照片，不是因为还想着她，”秦宇的声音在晚风中有点发飘，“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那种感觉。”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叶瑶时，路灯的光刚好落在他眼底，“就像你第一次带我去吃巷尾那家馄饨，你‘这家的辣椒特别香’，我当时觉得，原来有人会因为一碗馄饨笑得那么开心。”
叶瑶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她想起秦宇第一次吃那家馄饨时，辣得直吸气，却还是把她碗里的香菜都夹走了——他知道她不爱吃香菜。后来那家店拆迁，秦宇跑了三个街区找到老板的新摊点，拎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回来时，羽绒服上沾着雪粒子。
“我害怕，”秦宇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像怕惊扰什么似的，“我怕你知道了会不高兴，怕你觉得我还念着过去。叶瑶，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是……”他顿了顿，喉结又动了动，“我是怕失去你。”
区门口的保安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叶瑶点点头，眼角的余光瞥见秦宇手里还攥着那张纸巾，被揉得皱巴巴的。他们住的这栋楼三楼有户人家的阳台上，种着一大盆绿萝，藤蔓垂下来能碰到二楼的防盗窗。叶瑶第一次带秦宇回家时，他指着那盆绿萝“长得真好”，后来每次路过，他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
四、冰箱里的排骨
打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叶瑶换鞋的时候，秦宇把她的背包挂在衣架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客厅的窗户没关，晚风吹起纱帘，露出窗外沉沉的夜色。
“我去热排骨。”叶瑶转身想进厨房，手腕忽然被秦宇攥住了。他的掌心有点凉，指腹带着常年敲键盘磨出的薄茧。
“对不起。”他低头时，额前的碎发扫过她的额头，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叶瑶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嘴角还带着点咖啡馆的咖啡味。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她重感冒发烧到39度，秦宇半夜跑遍整个区的药店买退烧药，回来时冻得鼻尖通红，却先把暖水袋塞进她被窝里。
“我不是生气你有过去，”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指腹蹭过他眼下的青黑，“我是气你把我当外人。秦宇，你该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是一个愿意对我坦诚的人。”
冰箱里的排骨还在保温层里，是早上出门前腌好的，裹着酱油和姜片，散发着淡淡的肉香。叶瑶打开冰箱门时，秦宇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呼吸拂过她的颈窝。
“我留着那张照片，是因为它提醒我，”他的声音闷闷的，像从胸腔里震出来的，“以前的我有多糟糕。我那时候总爱跟她吵架，总觉得自己是对的，直到她哭着‘我们算了吧’，我才知道有些话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叶瑶想起秦宇每次跟她有争执时，都会先沉默几秒，然后“我们好好”。想起他会把她随口提过的想要的书记在备忘录里，想起他手机锁屏是他们在海边拍的合照，她笑得眯起眼睛，他侧脸对着镜头，嘴角的弧度刚刚好。
五、晾衣绳上的衬衫
厨房里飘出排骨的香味时，叶瑶靠在门框上看秦宇系着她的粉色围裙，笨拙地翻动锅里的肉。他的衬衫袖子挽到臂，露出手腕上那块她送的手表，表盘上沾零酱油渍。
“你知道吗，”叶瑶忽然开口，看着蒸汽在灯光下氤氲成一片朦胧，“我以前也有个很喜欢的人。他打篮球的时候总爱穿白色t恤，我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给他买过一双球鞋。”
秦宇翻炒的动作顿了顿，锅铲碰撞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后来呢？”他问。
“后来他跟别人好了，”叶瑶笑了笑，走到他身边帮忙递盘子，“我哭了整整一个星期，觉得塌下来了。可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聊。”她把一块排骨夹到秦宇嘴边，“就像你的，那些过去教会我们的，是怎么珍惜现在。”
秦宇咬下那块排骨时，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窗外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爬进了厨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
晚些时候，叶瑶在阳台晾衣服，秦宇的白衬衫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她想起早上翻到的那张照片，忽然觉得没什么要紧了。就像她抽屉里那个再也没打开过的盒子，就像秦宇手机里早就删掉的联系方式，有些东西留在过去，不是因为放不下，而是因为它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教会我们如何去爱眼前的人。
秦宇从身后抱过来时，叶瑶正伸手去够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衬衫。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混着晚风的凉意，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明我们去看电影吧，就看你上次的那部。”
叶瑶笑着点头，感觉心里那个的疙瘩，像被晚风拂过的云朵，慢慢散开了。晾衣绳上的衬衫还在轻轻晃，月光落在上面，像撒了层薄薄的银粉。远处的路灯亮成一片温暖的海，而身边这个饶心跳，比任何声音都要清晰。
原来释怀从来不是忘记，而是终于明白，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都会变成脚下的路，领着我们走向该去的地方。就像此刻厨房里飘来的排骨香，就像秦宇掌心传来的温度，就像他们眼前这个，充满了烟火气的，实实在在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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