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拉蒂的轮胎碾过碎石路时，林观鹤闻到了那股味儿——腐朽的檀香混着烧纸灰，像极了十二岁那年在福利院后巷捡到的半本老黄历，翻开来就是这种陈得发苦的气息。
他咬着的草茎被舌尖顶到嘴角，抬眼望去，前方山坳里那团黑雾正像活物似的翻涌，黑雾中央裂开道缝隙，幽蓝光芒从中渗出，像巨兽眯起的眼。
“到了。”
陆星瑶把车刹得猛了些，顾清欢的额头差点撞上挡风玻璃，姑娘捂着发红的鼻尖抬头：“观鹤鸽鸽，那、那是鬼打墙吗？”
她的手指在发抖，却还是努力把手机屏幕转向林观鹤——导航显示他们此刻正停在“东郊废弃庙址”，可地图上这片区域本该是片果园。
林观鹤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
三前在阮家祖宅地宫，那个被封在石棺里的老道士曾用血在墙上写“归墟锁万邪，门开鬼食阳”，此刻看着那道缝隙，他后颈的师印突然刺痒，像是有根针在皮下挑动。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归墟之门松动等级+3，当前危险评级：红色。
建议宿主立即使用三阶雷符压制阴气扩散。“
“都下车。”他推开车门，风卷着黑雾灌进来，阮霜的声音从后座传来：“等我。”
这位总把旗袍穿得像道屏风的姑娘已经半蹲着，在顾清欢脚边画镇魂阵，朱砂笔在地上划出火星，“阴气浓度超标，站在阵里能保你们意识不被拽进去。”
她的发尾被风掀起，露出耳后淡青的血管——那是长期用阳气渡魂留下的痕迹。
陆星瑶把车钥匙拍在引擎盖上，高跟鞋踩进泥里也不在意：“你这门还没全开？”
她盯着那道缝隙，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攥得发白，“我爸上个月让人来拆这破庙，挖地基时挖出七口棺材，现在他在医院昏迷三了......”
话没完，阮雪突然拽她衣角，软乎乎的声音混着风声：“星瑶姐姐，你手在抖。”
林观鹤没接话。
他蹲在离缝隙五米的地方，掏出手机对着门缝连拍三张，草茎在嘴角晃：“朋友圈文案我都想好了——’帮客户送外卖到归墟之门，这单超时费该算谁的？
’配九宫格。“陆星瑶抄起副驾上的遮阳板要砸他，被顾清欢抱住胳膊：”鸽鸽是想......让大家别那么害怕对不对？“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睫毛上还沾着刚才撞出的泪花。
“聪明。”林观鹤冲她比了个赞，指尖却悄悄掐诀。
系统提示里的危险评级还在跳，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震动，像有无数指甲在地下抓挠。
玉简在胸口烫得发烫，纹路贴着皮肤爬，那行血字“归墟已醒”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明灭。
他忽然想起赵明远在医馆的胡话——“它只要杀了你......”杀了谁？
杀他？
还是杀门里的东西？
阮霜点燃的避煞香飘到他鼻尖，是清苦的艾草味。
她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素色旗袍下摆沾了泥，却还是挺直了背：“门在吸阳气。”
她的手指按在他手腕上，脉门处的跳动快得异常，“你心跳一百三，我九十。”
林观鹤挑眉：“所以？”
“所以你比我们更招它喜欢。”阮霜松开手，目光扫过那道缝隙，“归墟之门封印的是上古邪物，能引动师印共鸣的......”她没完，因为那道缝隙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像老木门被风吹开。
所有饶呼吸都顿住了。
幽蓝光里伸出一只手。
苍白，指甲盖是青灰色，指节处裂着血口，最诡异的是指尖泛着的蓝光——和缝隙里的光同色。
那只手像条蛇，贴着地面游向躺在阮霜怀里的赵明远。
他昏迷三了，此刻眉心突然渗出黑血，嘴角咧到耳根，露出被腐蚀得只剩半截的牙齿。
“别动。”林观鹤的声音突然沉下来，草茎掉在地上。
他抽出桃木剑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剑身上的紫纹瞬间亮起，“阮雪，撒镇魂粉！
顾清欢，捂眼睛！“
阮雪手忙脚乱从兜里掏粉包，顾清欢却抓着他衣角摇头：”我要帮鸽鸽......“
陆星瑶骂了句脏话，抄起车钥匙就砸过去，金属钥匙撞在那只手上，却像砸进了水里，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那只手离赵明远的额头只剩十厘米，林观鹤的雷符已经捏在指尖。
他没念咒——高阶师驱邪，符咒即法旨。
雷符甩出去的瞬间，空气中炸开噼啪声，蓝色电弧裹着雷光，精准劈在那只手腕上。
焦糊味混着血腥味腾起。
那只手在雷光里扭曲、融化，却在彻底消失前，手背的皮肤突然绽开一道纹路——暗红色，像片残缺的枫叶。
林观鹤的瞳孔猛地收缩，这纹路他太熟了，十二岁那年福利院翻修老墙，他从墙缝里抠出块铜镜，背面刻的就是这个图腾。
当时院长那是“镇宅用的老物件”，后来铜镜在他怀里突然炸裂，碎片扎进他掌心，现在还留着道疤。
“观鹤？”阮霜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在霖上，掌心的旧疤正在渗血，滴在泥土里，像朵开错季节的花。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刺耳的警报：“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建议宿主立即......”
警报声戛然而止。
空气里突然泛起涟漪，像有人往平静的湖面扔了块石头。
众人顺着涟漪看过去，黑雾缭绕的归墟之门周围，地面正浮现出一个个模糊的影子——有穿旗袍的女人，有戴瓜皮帽的老头，还有个抱着布娃娃的女孩。
他们的脸都被雾气遮住，却全都转过脖子，空洞的眼窝正对着林观鹤的方向。
阮雪的糖纸从兜里掉出来，在风里打了个旋。
林观鹤抹掉掌心的血，把桃木剑重重插进土里。
剑刃没入地面的瞬间，整座山都震颤起来。
他望着那些逐渐清晰的虚影，忽然笑了，右边的虎牙在幽蓝光里闪了闪：“行啊，来多少，我收多少。”
但他没的是——刚才那只手消失前，他分明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极了福利院老院长临终前，摸着他头顶“鹤啊，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时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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