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廊下，深深吸了一口空气。
她望着灰蒙蒙的空，眼中闪过一抹屈辱与不甘。
她对墨国公府终究还是不熟，尤其是这些杂役下人常走动的偏僻角落。
正想着该找个熟悉路的人问问方向。
一个身穿二等丫鬟服的姑娘迎面走了过来。
是雪儿。
此时见司知芮脸色难看，顿时心下一惊，连忙低头行礼。
“二少夫人，您要往哪儿去？奴婢带您过去吧。”
司知芮咬了咬牙，强压住心头翻涌的火气，目光冷得像霜，冷冷道：
“浣衣房。”
雪儿身子一僵，垂着头不敢多问，只低声应道。
“是，二少夫人请这边走。”
罢，她转过身，规规矩矩地走在前头引路。
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还有夹杂着搓板来回摩擦衣物的“沙沙”声。
“到了。”
雪儿站定脚步，侧身让开位置。
司知芮略一点头，偏过头来，语气冷淡地吩咐身后的人。
“你先回去忙吧，不必在这儿候着。”
雪儿不敢多留，赶紧福身应道。
“是，二少夫人。”
她轻轻往后退了几步，才悄然转个弯。
司知芮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袍，眉头微微蹙起。
她缓缓朝前走去，终于走近池边，她的目光落在似云正搓洗的衣服上。
这不就是醒黛穿的那件吗？
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上来。
她一步上前，毫不迟疑地一把抓起湿漉漉的衣服，用力甩到旁边长满绿苔的石头地上！
“啪”的一声闷响。
“叫你洗你就真洗？做做样子不就行了！等风头过去，谁还管这个？”
似云被吓得猛地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司知芮低头一看她那双手——泡得发白，指节又红又肿。
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忍。
这丫头，是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贴身婢女，从看着长大。
后来进了墨国公府，也始终跟在她身边，忠心耿耿。
可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司知芮很快咬住嘴唇，把那点柔软压了下去。
“你怎么这么笨！”
“二公子来了你都不知道躲？站在那儿任人拿捏！现在惹出事来，连我也跟着难堪！”
似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扑通”跪在地上，声音都发抖。
“二少奶奶，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啊！我……我只是照您平日交代办的，想悄悄处理掉些旧物，省得日后麻烦……”
她狠狠瞪向地上的衣服。
“都是那个醒黛害的！她明明听见了二公子的脚步声，却不吭一声提醒我，就站那儿冷笑，看着我在这儿挨骂！”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
钰棋提着一只空荡荡的洗衣篮子，慢悠悠地从回廊转角处走过来。
可当她抬眼看见院中这一幕……似云跪在冰凉的石阶上，司知芮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
她神色一变，猛地加快了几分。
“二少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似云妹妹怎么了？好端赌，怎么就跪在这儿了？”
司知芮看见她，心头的怒火非但没有压下去，反而像被添了一把柴，烧得更旺了。
“你还问我？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醒黛现在可威风得很！仗着二公子多看了她两眼，便觉得高地厚，目中无人！不单当面顶撞我，竟还让似云替她受罚！就她那件破旧不堪的棉袄，脏得发黑，值得费这么大功夫去洗吗？”
钰棋听了这话，眼中却飞快闪过一丝精光。
她只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和劝慰。
“您就是太心软了。”
“醒黛不过是个下等丫头出身，从在柴房边上长大，吃的是剩饭，穿的是补丁衣裳。如今也只是运气好，得了二公子几句赏识的话，便飘飘然起来，忘了自己是谁了。”
“她哪懂得啥叫规矩？什么叫尊卑？您罚似云洗衣，本是一番良苦用心，既是为了立个规矩，也是为了保全您的体面。可依我看呐……”
她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醒黛心里怕是正偷着乐呢！”
她着，又往前凑近一步，几乎贴近司知芮的耳畔。
“不定还在想，踩了似云，就等于踩了您一头！这等人，不要脸、不知廉耻，靠勾引主子上位，根本配不上待在二少爷身边！这种贱人，就得给她点厉害瞧瞧，让她长长记性！”
“得让她明白，在这墨国公府的后院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谁才有资格话！”
钰棋这几句话，句句到司知芮的心坎上。
是啊，硬来不行，必须得找一个稳妥的法子。
既要整治醒黛，叫她吃尽苦头，又要不留痕迹，让人抓不住把柄。
最好还能让墨瑾昱哑口无言！
就在她咬牙思索之际，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对了，郭嬷嬷！
那是她从娘家陪嫁过来的老嬷嬷，人人都称她一声“郭嬷嬷”。
此人手段老辣，做事滴水不漏，最擅长料理这些宅门里的暗事。
前阵子因染了风寒卧床休养，一直没能进府帮忙，算算日子，也该痊愈了。
想到这里，司知芮心头顿时有了主意。
她冷冷地转过头，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似云。
“别愣着了，起来，跟我走。”
似云身子一抖，迅速爬了起来。
司知芮站在几步之外，眉眼冷峻，纤细的手指紧紧拉住了披风边缘，将那绣着银线梅花的织锦裹得严严实实。
身后传来她淡淡的声音，不高不低。
“我看钰棋挺机灵，你也学着点。别什么事都傻愣愣的，得多想想。”
似云听见这话，心里猛地一慌，呼吸都紧了几分。
她急忙低头应道：“是，我记住了。”
主仆俩一前一后，穿过曲折的抄手游廊，没多久便回到了云烟院。
刚踏进院子大门，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角落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几个丫鬟和婆子正围在空置了好久的偏屋前忙碌着。
屋门前堆满了灰尘蒙面的旧物，如今全被粗暴地清了出来。
屋内的桌椅全都换成了崭新的紫檀木家具。
原本糊着破纸的窗户也被重新装上了明瓦。
还有人抱着一床湖蓝色绣梅纹的被褥，脚步轻快地往屋里走，边走边声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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