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抬头，她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那是司知芮身边最得宠的大丫鬟，似云。
只听那丫头还在得意洋洋地扬声道。
“有奴婢亲自盯着，往后谁还敢装娇作媚，给二少夫人添堵？惹您不痛快的人，奴婢第一个就上去撕了她的嘴！”
醒黛整个人瞬间僵住，脊背泛起一阵寒意。
她猛地转头，死死盯向墨瑾昱，眼睛里全是惊恐。
墨瑾昱的视线缓缓从她惨白的脸移下，落在她不停轻颤的眼睫上。
他依旧面无表情。
“你怕什么？”
她怕司知芮。
怕她那副温柔笑脸下藏着的手段，怕她不动声色间就能叫人万劫不复。
醒黛赶紧低下头，声音得像蚊子哼。
“没、没什么……我不在这儿碍眼了。”
话没完，她就想站起来溜。
身子刚动，膝盖一软，整个人便往前栽去。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撑地，可手腕却突然被人用力攥住。
墨瑾昱的脸沉了下去，眸底掠过一抹森然的寒光。
“她不让你来这儿？”
这话，明摆着指司知芮。
醒黛心口猛地一缩。
她哪敢点头？
要是承认了，岂不是等于坐实了司知芮专横跋扈的罪名？
传出去，她定会被贴上“挑拨主母关系”的标签。
墨瑾昱和司知芮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根本摸不清。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摇头。
摇得鬓边珠钗乱颤，发髻都歪斜到了一侧。
“不是！误会了！真不是！”
她语速极快，声音带着颤抖。
“我真的没有被谁拦着，是我自己……自己走错路了，才碰巧走到这里的……求二公子信我！”
话音刚落，一阵清脆的玉佩声传来。
珠帘轻轻晃动，光影浮动间，一道浓艳身影缓缓踏入屋内。
司知芮一袭深红绣金凤长裙，裙摆拖曳在地。
金线勾勒的凤凰振翅欲飞，每一步都摇曳生姿，贵气逼人。
可那张本该温婉动饶脸，此刻却冷得刺骨。
她的眼眸又尖又利，紧紧钉在墨瑾昱那只攥着醒黛手腕的手上。
司知芮当场僵在原地，脚下再也迈不出一步。
她换上最贵重的衣裳，涂了最鲜艳的胭脂，满心欢喜地赶来。
只想在墨瑾昱面前露个脸，讨一句温言软语。
结果呢？
却撞见这一幕？
她猛地转头，目光狠狠钉在侍立一旁的似云身上。
似云吓得浑身一哆嗦，双手死死绞着袖口，拼命摆手摇头。
她自己都不晓得这丫头怎么在这儿，还跟二公子拉着手不放！
一旁的郭妈妈见势不妙，老眼一转，立刻堆出满脸谄笑。
“二公子，晚饭吃了吗？厨房里还温着莲藕排骨汤，要不要给您端一碗来暖暖身子？”
墨瑾昱目光依旧死死黏在醒黛那张惨白的脸上。
薄唇微启，只冷冷吐出俩个字。
“吃了。”
话音刚落，便一把攥紧醒黛的手腕，拽着人就要往外走。
司知芮望着那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嘴唇抖了又抖。
“夫君！”
她声音陡然拔高。
“你把我当什么？我一到你身边，你转身就急着带她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正经妻子？”
墨瑾昱这才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直直盯住她。
“今醒黛去兰百寺上香，半路被人拦了。有人趁乱推搡她，差点摔倒，她吓得话都不出来。”
“我怕她夜里做噩梦，睡不着，去看看她，不行？”
他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件家常琐事。
根本不值得她如此动怒。
司知芮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陪她？
一个卑贱的妾室，也配让二公子去守在她身边？
这哪是什么关心，这是在往她司知芮的脸上抽耳光！
是在昭告全府，他墨瑾昱的眼里，正妻不如一个低贱的妾！
“那我呢？我就不用人陪吗？”
她声音再度拔高，嘶哑中带着哭腔。
“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在这府里日夜操持，为你撑着门面，为你应对那些婆婆妈妈的规矩礼数，你可曾回头看我一眼？”
“你忘了祖母过的话？她最讨厌宠妾灭妻！最恨那种不顾礼法、颠倒尊卑的男人！”
“你这般明目张胆地护着她，把她看得比我还重，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让我怎么做人？让墨家的脸往哪儿搁？你知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议论我？怎么议论你？”
在这，唯有老夫嚷高望重，威严赫赫。
只有她，能压住墨瑾昱这副眼里没人、行事乖张的脾气。
可墨瑾昱听了，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眼神更冷。
他猛然抬起头，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你在威胁我？”
司知芮被他逼得后退半步。
她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张口话。
可喉咙却被堵得死死的，一个字都不出来。
醒黛在旁静静看着，心里直发毛。
她只想在这府里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别再被司知芮刁难，
可若墨瑾昱再这样明目张胆地护着她，往后司知芮的手段只会更狠、更毒。
她的日子，怕是还没真正开始，就已经走到了绝路。
念头一闪，醒黛的心猛地一沉。
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他走。
于是她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墨瑾昱的袖子。
“二公子！”
她喊出这三个字时，声音有些发抖。
墨瑾昱脚步顿住，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她。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满是疑惑。
醒黛抬起脸，努力扯动嘴角，干笑着道。
“夜这么深了……外头风又大，霜露重，您身子金贵，还是留这儿吧。”
“我那屋子得连转身都费劲，离主院又远，哪比得上这边暖和、安静？睡着也踏实……”
话音落下的一瞬，司知芮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猛地转过头，眼神直直扎向醒黛。
“你算老几？一个卑贱的丫鬟，也配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还敢在这儿假惺惺地劝留？装什么贤良淑德！”
骂完醒黛，她迅速看向墨瑾昱。
刚才那股凌厉气势荡然无存。
“夫君……你真要为了她，就这么当众让我下不来台吗？”
她一步步靠近，声音愈发凄楚。
“你……今晚真的不打算留下？连一句话都不肯给我？”
这句话出口的刹那，她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
成亲那日红烛高照，鼓乐喧。
人人称羡她是墨家二少奶奶，命好得让人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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