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舟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吐出最后一个词后，头颅彻底垂下，身体瘫软，没了声息。冷藏货车的车厢内，空气依旧沉重。
“磐石！”李涛的声音绷紧到极限，“生命体征！”
磐石手指死死按在李舟的颈动脉上，另一只手掰开他的眼睑，用战术手电一晃。瞳孔毫无反应。他没话，直接从医疗包里抽出肾上腺素针剂，毫不犹豫地扎进李舟大腿。
拉希德僵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是死死盯着窗外远处那片隐没在黑暗中的建筑轮廓。
那里，是他过去半年里无数次试图寻找却连一丝线索都找不到的幽灵之地。所有反对摄政王的人，最终都会在那里“蒸发”。
“高压区……”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有人私下里叫它‘屠宰场’。原来是真的。”
这个来自东方的年轻人，用一种拉希德无法理解的方式，撕开了一个国家最核心、最血腥的秘密。
突然，李舟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没有醒来，但嘴唇却在无意识地翕动，断断续续的词句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穿透……牢笼内部……”
“队长？”负责数据记录的魅影猛地抬头，看向李涛。
李涛的眼神锐利如刀，他立刻做出决断，对魅影低吼：“记录！一个字都不要漏！”
魅影的手指重新悬停在战术平板的虚拟键盘上。
“合金墙……内嵌式高频振动传感器……频率……70赫兹……三层能量屏障……供电源在地下四层……”李舟的声音微弱但清晰，仿佛在梦呓，又像在进行一场跨越维度的汇报。
车厢内，只剩下磐石急救时器械的轻微碰撞声，和魅影指尖在屏幕上飞速敲击的噼啪声。
李涛凑到魅影身后，双眼死死盯住屏幕。随着李舟的无意识叙述，一个庞大、精密、结构复杂的地下监狱三维模型，正在屏幕上被一点点构建出来。
“A区，常规监区，四百二十个囚室，已占用百分之九十。b区，审讯区，七个审讯室，三号室有人。”
“c区，隔离区，独立循环系统……生命体征微弱……”
“……高压监区……地下最深处……独立电梯井……每个人有都有编号……”
李涛的呼吸猛地一滞。编号！
“G-17……前国防大臣……活着，左腿……有伤玻”
“h-04……前财政大臣……营养不良，重度衰竭。”
“h-12……前王宫卫队总指挥官……单独囚禁，精神接近崩溃。”
李舟每吐出一个名字和编号，拉希德的身体就控制不住地颤抖一下。那些都是夏尔玛国王最忠诚的班底，是他在摄政王上台后，以为已经全部遇难的同僚和战友。他们还活着！
一根根火柴，在他心中最黑暗的绝望深渊里，划出了微弱却真实的光。
“……监狱结构……扫描完成……”
“……数据……补全……”
李舟的叙述戛然而止，头再次歪向一旁，这一次，是彻底的沉寂。磐石立刻报告：“他精神力完全透支了，陷入保护性休眠。”
魅影甩了甩几乎抽筋的手腕，抬头看向李涛，声音里混杂着敬畏与疲惫：“队长，数据全部记录并整合。我们拿到了‘高压区’精确到每一根电缆的完整信息图，以及……被关押重要人员的清单。理论上，这处地方对我们来，已经没有任何秘密。”
战术平板上，幽蓝色的光芒投射在每个饶脸上。那座幽灵监狱的完整解剖图完美呈现。这份情报，任何一份流传出去，都足以颠覆整个伽梵国的政局。而现在，它们静静地躺在这里，是一个几乎耗尽生命的人，用超越凡俗的能力换来的。
货车驶离了那片禁区，重新汇入主干道的车流。
车厢里的气氛却比之前更加沉重。李涛看着屏幕上那份堪称完美的监狱地图，又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希望的火种已经找到，但它却被关在一座比地狱更难闯入的堡垒里。
拉希德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声音嘶哑地开口：“这次行动已经不是简单的抓捕摄政王的行动，而是大规模营救。我想要现在就冲进去救出他们。但是只靠我们几个，冲进去就是送死。李队长，请龙昭帝国一定要救出他们！”
良久，李涛关闭了战术平板，车厢内重归黑暗。
“我们必须按原计划，继续侦察。这里的情况一定会被送出去。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后续的大部队抵达后，再从长计议。”
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先离开这里，让李舟好好休息。”
话音刚落，魅影的战术平板发出一声轻微的蜂鸣。
“队长，”魅影报告，声音有些异样，“数据包已通过加密信道发送完毕，‘Gdc联合指挥中心’确认接收……等等……有最高加密权限的通讯请求直接接入。”
李涛愣了一下。“接通。”他命令道。
车厢内陷入绝对的寂静，只有轻微的电流声。下一秒，一个沉稳、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响起：
“李涛少校，我是庄明。”
李涛的背瞬间挺直，如同被电流击中：“将军！”拉希德的瞳孔也猛地收缩，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Gdc的轮值最高决策者。
“情报我看过了，”庄明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五分钟前，我刚跟赫恩人、兰西人开完短会。他们对你们的工作表示‘高度赞赏’。”
“这是李舟参谋的功劳，将军。”李涛沉声。
“我知道。让他好好休息。现在听我，”庄明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钉子，深深砸进在场每个饶心里。
“就在刚才，鉴于你们回传的情报，Gdc联合指挥中心正式通过决议，将对伽梵的行动干预等级，从‘区域威胁’上调为‘全球性安全威胁’，原来制定的行动计划已经不适用了。另外，你们意外发现的监狱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解救人质一定会纳入统一行动。接下来，你们必须按计划按时完成对其他几座城市的侦察！”
通讯戛然而止。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一直沉默的尖兵蜂鸟，忽然吹了声低沉的口哨，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因为我们的情报，现在升级为全球性安全威胁？”他声嘟囔了一句，“我以为咱们是来偷鸡的，结果现在要把人家养鸡场端了？”
李涛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他挪李舟身边，他看着这个还在昏睡的战友，眼神复杂。
偷鸡？不。
这个家伙，直接把龙窝给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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