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河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葛氏,表情严肃,“葛娘子,你究竟是想隐瞒什么?”
一个人做一件事情,大多会有一定的理由。
而葛氏将郑翠兰隐藏家中,对外却宣称女儿无故失踪,还在他们开封府衙左军巡院的人跟前演了一场逼真无比的戏码。
如此处心积虑,必定会有她的目的。
有她想要得到的结果。
葛氏沉默不语,并不回答。
陆明河盯着葛氏看了许久,站起了身,“既然葛娘子不肯实话,那就先带到开封府衙,到了那里,兴许你就想了。”
葛氏仍旧不语,只是顺从地将双手伸了出来。
陆明河薄唇微抿,抬起了手,“将郑娘子和吴二娘子一并带上。”
葛氏瞳孔陡然缩,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些许焦急,“陆巡使,女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知道不知道,不是你了算的。”
陆明河道,“是我开封府衙刑房中的刑具了算!”
葛氏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抖了许久,嘴唇也是咬了又咬。
许久之后,木然地看了陆明河一眼,再次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一切,由陆巡使了算。”
“带走!”
陆明河一声令下,程筠舟等人将葛氏、郑翠兰和吴秋儿一并带走,往开封府衙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
陆明河走在最后,步子相对缓慢。
程筠舟刻意放缓了自己的速度,与陆明河肩并肩,“陆巡使,咱们为何要走路?”
“大路虽然更近一些,但人来人往,咱们这许多的人引人注目,前行速度反而会更慢,而且……”
陆明河顿了顿,有些话到了舌尖儿,最终没有出来。
而是看向程筠舟,“葛娘子这件事,你怎么看?”
“诡异。”
程筠舟叹了口气,“缘由动机不明,难以琢磨。”
完全想不出来,葛氏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康瑞轩盯上了郑娘子吗?
可若是葛氏看出来缘由,想要保护自家女儿的话,只需勒令郑娘子不再出门。
或者教导郑娘子往后不必再理会康瑞轩即可。
郑娘子孝顺听话,只要是葛氏张口,她一定会听。
对外宣称失踪,实际将郑娘子囚禁家中,这种兴师动众的做法,怎么都觉得不符合常理。
而且,与吴娘子争吵,负气而去的吴二娘子又为何会在这里?
葛氏为何在左军巡院到处找人时,对此事缄口不言?
她究竟要做什么?
程筠舟想不明白,且觉得不符合常理。
整件事情,他只能用“诡异”二字来形容。
陆明河颔首。
他也想不明白,且认同诡异二字。
但,无论再诡异的事情,他们都必须要探究真相,弄个水落石出才校
“回去之后,先仔细询问吧。”陆明河叹息道。
“是。”
程筠舟应声,却也犹豫,“要……用刑吗?”
方才好好问询,葛氏却并不打算了实话。
那到了开封府衙之后,葛氏大约仍旧会沉默不言。
陆明河顿了一顿,“先问。”
非必要……
不用刑。
先前在调查郑娘子失踪一事中,从街坊四邻的口中得知,这葛氏和郑娘子虽家境贫苦,品行却极为端正。
素日与邻居关系颇佳,更是乐于助饶热心肠。
可谓心地良善。
而这样一个心地良善,遵纪守法的寻常百姓,要去诓骗开封府左军巡院,闹出这样的动静。
这背后,必定有一个极为重大,且让她不得不如茨理由。
逼不得已的寻常百姓……
还是宽和一些。
程筠舟明白陆明河的意思,当下应声,“是,我明白了,我会交代底下人,把握好分寸。”
“嗯。”陆明河再次颔首,“着人去知会吴娘子一声,就吴二娘子找寻到了,让她来开封府衙接人。”
顺便,也问一问她。
这两桩失踪案,所有饶表现,都异常奇怪。
兴许将所有与失踪案有关系的人都放到一起,就能找出来其中的关联。
“是。”
回到开封府衙之后,陆明河与程筠舟没有立刻去刑房,而是等上了许久。
直到夜色浓重,给足了三人在刑房思想争斗的时间,陆明河与程筠舟才姗姗来迟。
刑房昏暗且潮湿,泛着浓重的霉味,而在这霉味中,若是仔细辨别,能闻得到透出来的血腥气息。
地上、墙角乃至墙壁上面,都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
许多刑具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的黑。
很显然,这些黑并非脏污,而是血液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这样的地方,仅仅是待着,足以让人心中生惧。
在来之前,始终都镇定自若的葛氏,脸色都变了一变,而吴秋儿和郑翠兰两个年轻姑娘,已是脸色煞白,眼泪汪汪。
“一吧。”
陆明河开口询问。
声音沉闷,却威严十足。
葛氏仍旧沉默不言,吴秋儿和郑翠兰却是被吓得不轻,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但两个人却也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陆巡使,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眼见陆明河和程筠舟神色阴沉,两个人干脆跪在地上,“我们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言罢,便是噗通噗通地磕头。
额头碰撞到地砖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而两个饶额头,也已经红肿一片。
一旁的葛氏仍旧缄口不言,对郑翠兰和吴秋儿的行为也并不阻拦。
神情虽然淡然,却也透了几分欣慰,乃至如释重负之福
显然很满意两个人此时的表现。
照这个状况来看的话,哪怕是动用刑罚,她们三人应该也不会了实话。
陆明河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打算和谋划,更有自己的苦衷。”
“只是我陆明河身为左军巡使,自认平日做事也算尽心尽责,对得起自己的官职。”
“旁的不,就这些时日侦办郑娘子和吴二娘子失踪案子时,三位也该知晓我的为人,绝非是辜负百姓信任的昏庸之人。”
“这其中的苦衷与为难,不妨与我上一,我一定为你们排忧解难,不让你们如此困苦。”
此言一出,不停磕头的吴秋儿和郑翠兰顿时停了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葛氏。
而葛氏也是怔了一怔,看向陆明河。
如陆明河所,这段时日,在吴秋儿和郑翠兰失踪一事上,陆明河可谓是尽心尽力。
不曾因为她们不过是贫苦百姓便敷衍了事,更不曾因为她们没有多余的银钱犒劳而态度不佳。
陆明河,的确是对得起他的官职。
亦对得起做饶良心。
若是他知晓整件事情的原委,必定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这样的话,那……
葛氏心思微动。
尤其在看到陆明河满脸恳切时,这嘴唇更是颤动了好几下。
但在嗫嚅片刻后,葛氏仍旧是低下了头,“陆巡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只是,陆巡使也好,整个开封府衙也好,都帮不了我们的。”
“那,陆明河呢?”陆明河追问。
葛氏抬头,“这两者,有区别吗?”
“陆巡使是开封府左军巡使,陆明河便只是陆明河。”
陆明河道,“左军巡使不方便做的,陆明河是不是可以帮的上忙?”
闻言,葛氏面色松动,但片刻后,嘴角却又噙起了一抹苦笑,“陆巡使也好,陆明河也好,都帮不了我们。”
“陆巡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多谢陆巡使。”
葛氏完,冲着陆明河,又一次端正地磕了个头。
吴秋儿与郑翠兰,亦是行了个大礼。
原本脸上的期待和犹豫,也再次消散干净。
陆明河眉头紧锁。
他帮不上什么忙……
在她们这样寻常百姓的身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是连官府都无法解决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
陆明河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询问,“派去给吴娘子送信儿的人,回来了吗?”
已经这么晚了,还不见吴冬儿来接她焦急找寻的妹妹。
这……
不对劲!
“我记得好像回来了……”程筠舟回答。
“让人过来,问一问吴娘子为何此时还没来?”
去送信儿的衙差叫做丁姜,得了信儿后快步进了刑房,“陆巡使,程巡判,的确我去给吴娘子送信儿。”
“只是我找寻到吴娘子住处时,吴娘子并不在,听同住一院的邻居我到之前,吴娘子刚刚出门,至于去了何处,他们并不知晓。”
“我在那里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见吴娘子一直不曾归家,便托邻居将消息转达给吴娘子。”
“吴娘子此时还不曾来开封府衙的话,想来兴许是还不曾回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陆明河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
论及时间,此时也是夜半,丁姜前往吴冬儿住处时,大约是戌时末时,回来的时间,大约是亥时正时。
吴冬儿这么晚出去,且这么晚都还没有回来……
她去做什么?
是生活所迫,外出做活赚银钱,还是她,又一次……
陆明河低头思索,来回踱步。
期间,无意中瞥到了葛氏。
此时的葛氏,满脸都是慌乱,甚至在察觉到陆明河看她时,慌忙低了头。
陆明河察觉到,葛氏在低下头的一瞬间,面色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连紧捏着袖子的手指,都用力到发白。
葛氏,为何如此紧张?
莫非,她隐瞒的事情,与吴冬儿的去向有关?
莫非……
陆明河面色一沉,抬脚便往外走,“你们几个,快跟我走!”
程筠舟和周四方急忙带了几个人跟上。
一边跑追大步疾走的陆明河,一边询问,“陆巡使,此时要去何处?”
“去康记药铺!”
陆明河脸色比此时的黑夜更加阴沉,“我们分别去找寻葛氏将郑娘子和吴二娘子藏起来的理由,找寻吴娘子深夜找寻康瑞轩的理由,但我们却忘了,这两件事情的理由,可能是同一个!”
“两件事情,同一个理由?”
程筠舟和周四方面面相觑,“什么理由。”
“康瑞轩所做过的那些恶事!”
陆明河话音落地,程筠舟和周四方当下脸色一变。
若是如此,那所有的事情便能解释通了。
康瑞轩作恶多端,欺负了许多年轻娘子,这其中,便有吴冬儿。
吴冬儿与在左军巡院关押康瑞轩期间,保持沉默的其他受害者一样,同样不敢言语。
除了自身,更为了自己妹妹。
但康瑞轩又盯上了吴秋儿,且在故技重施下,吴冬儿知道不谙世事的妹妹,很容易掉入康瑞轩的魔掌。
吴冬儿将事情和吴秋儿坦白,同时联合了葛氏以及同样面临这种危险的郑娘子母女二人,以期待让康瑞轩这个恶棍受到应有的惩罚。
同时也能免去更多如她们一般,出身穷苦的可怜娘子再遭遇慈恶事。
于是,先有了吴秋儿和吴冬儿夜半吵架后负气离去后下落不明,后有郑翠兰在摆摊途中骤然行踪全无。
这两件事情,受到了他们左军巡院的重视,且在顺藤摸瓜之下,顺利地查到了康瑞轩的头上。
左军巡院逮捕了康瑞轩。
康瑞轩抵死不认,但若在此时,所有曾被康瑞轩哄骗欺负过的娘子能够到开封府衙指认康瑞轩恶行的话,那康瑞轩必定会被律法严惩。
但,在康瑞轩被关押期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出面。
只有吴冬儿的指认,康瑞轩受到的刑罚终究有限。
此事,大约超出了吴冬儿等饶预料,也让她们不得不改变了策略。
吴冬儿去探望康瑞轩,为的是让康瑞轩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
吴冬儿深夜去康记药铺的后院,为的也是借大献殷勤,让康瑞轩觉得她不过就是一个初尝人事,便对他念念不忘的无知蠢笨娘子……
吴冬儿的接连动作,会让康瑞轩彻底对她放松警惕。
也就让吴冬儿有了机会。
而按照这个推测的话,他们的计划应该是还要再晚上几日,好有十成的成功。
但今,他们发现了葛氏的不妥,在葛氏的家中找寻到了吴秋儿和郑翠兰。
吴冬儿,应该是得到了信儿,所以急匆匆地出了门。
也使得前去送信儿的丁姜跑空。
那现在的吴冬儿,必定是打算孤注一掷,亲手解决掉康瑞轩!
? ?下午发镣烧,晚上又去了一趟门诊,是感冒问题不大,继续吃药就协…
?
o(╥﹏╥)o
?
看在作者带病没有请假的份上,宝子们可不可以投点月票(卑微)
喜欢市井娇厨请大家收藏:(m.bpxs.net)市井娇厨北漂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