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念”送来的情报，像一张写满了标准答案的考卷，将昆仑的方向清晰地摆在了面前。
陈长青并不急。
他先是回了一趟蓬莱仙岛，以自身一缕本源道则，辅以岛上阵法核心，塑造了一具与他实力相差无几的太极分身。这分身坐镇蓬莱，可自行运转大阵，汲取虚空能量，与本尊无异，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他才悠哉悠哉地回到九州灵盟总部，找到了徐阳阁主。
“老徐，我准备去一趟昆仑。”陈长青开门见山，语气轻松得像是要出门访友。
徐阳正埋首于一堆因“东海鬼雾”而起的后续卷宗，闻言头也未抬，随口应道：“昆仑山灵气充裕，风景也是一绝，盟主去散散心也好。”
“不是散心。”陈长青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放下。
“我去的，是地脉祖庭。”
“地脉祖庭”四字落下，徐阳阁主手中的狼毫笔“啪”的一声，应声而断。
浓黑的墨汁溅满手背，他却浑然不觉。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近乎惊骇的神色。他死死盯着陈长青，嘴唇翕动了数次，却一个字都不出来。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从悠闲转为凝固。良久，徐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盟主……请随我来。”
他没有问陈长青如何得知这个禁忌之词，只是起身，领着陈长青走向办公室深处。那里有一面看似普通的书墙，徐阳以一种极其繁复的手法，在墙上接连打出九道灵力法印。墙壁无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由青铜浇筑的幽深甬道。
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刻满了古老而繁复的阵纹，每一道都散发着镇压万物的厚重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岁月腐朽的味道。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密室，中央唯有一张石桌，两把石椅。簇，乃是九州灵盟真正的核心，历代阁主传承交接之地。
随着青铜门合拢，外界的一切光与声都被彻底隔绝。徐阳才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请陈长青坐下。
密室里，唯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许久，徐阳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开口。
“盟主，您知道地脉祖庭是什么地方吗？”
陈长青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下文。
徐阳苦笑。
“它不仅是华夏，乃至整个地球所有灵脉的源头核心。在更古老的纪元，它有两个名字——主服务器，防火墙。”
这两个突兀的现代词汇，从一位古稀老者的口中吐出，非但不显怪异，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真实。
“地球，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地脉祖庭，是它的中央处理器，同时运行着一套最顶级的安全程序，也就是‘防火墙’，用以抵御来自宇宙的‘病毒’与‘黑客’。”
“而上个纪元，被我们称作‘诸神黄昏’的时代，所遗留下来的最恐怖之物，就被镇压在这座‘防火墙’之下。”
徐阳的声音愈发低沉，字字千钧。
“盖隐遗言中提及的‘世界之心’雏形，就在地脉祖庭的最深处，可……一切都晚了。”
“它被感染了。”
“被一种来自械心文明的，最顶级的‘信息病毒’所感染。这种病毒，不会毁灭它，只会缓慢地修改它的核心程序，篡改其本质，让它从一颗充满‘生机’的心脏，变成一颗冰冷的‘机械’之心。”
“它正在‘程序性’死亡。”
陈长青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一旦世界之心彻底‘死亡’，或者被‘格式化’，那么守护了我们无数年的地球位面壁垒，这层‘蛋壳’，将瞬间崩溃，化为宇宙尘埃。”
“届时，万灵寂灭，神佛不存，真正的末日将会降临。”
密室之内，死寂无声。
“历代以来，我九州灵媚惊才绝艳之辈，修至化神巅峰，都会得到这份密报，进入地脉祖庭，试图清除那道‘信息病毒’。”
徐阳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哀。
“但他们都失败了。可每一次尝试，都像是用巨锤敲击一颗本就布满裂痕的钻石，非但无法剔除瑕疵，反而加速了它的崩毁。那些前辈先贤，最终都耗尽本源，黯然坐化。这也是末法时代来临的，另一个，也是最根本的原因。”
“上一代强者，不是飞升了，也不是老死了。”
“他们是……为了给这颗星球续命，把自己活活耗死的。”
完这一切，徐阳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佝偻着身子，深深地埋下头。这个守护了华夏数十年的老人，第一次显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希望燃起，又被掐灭，周而复始，这便是九州灵盟千年来的宿命。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住陈长青，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浮木。
“盟主，您的‘太极大道’，执掌‘平衡’与‘秩序’，象征‘生生不息’，或许……您就是破局的唯一变数，是这千年绝望轮回中，唯一的希望！”
也就在此时，徐阳腰间的一块玉佩，忽然发出微弱的红光。他看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
“昆仑山脉外围监控法阵，在过去二十四时内，记录到十七股异常能量波动。有黑暗议会‘魔念’的棋子，有圣堂密会残余的探子，甚至……还有几股气息冰冷死寂，与卷宗里描述的，被械心文明控制的‘机仆’，一模一样。”
“各方势力，齐聚昆仑。他们等的，就是您这位……变数。”
风雨欲来。所有的阴谋阳谋，希望绝望，都汇聚于一处，指向了那座万山之祖。陈长青听完这一切，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徐阳所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他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然后，他起身，对着心力交瘁的徐阳阁主，只了一句。
“知道了。”
完，他转身，推开沉重的青铜门，走出了这条承载着千年绝望的甬道。他立于办公室窗前，望向遥远的西方际。那里，万里无云。但在他眼中，早已是风云汇聚，杀机四伏，无数双眼睛，正从宇宙的各个角落，注视着那片雪域神山。
他知道，此去昆仑，将是他成为这“人间道主”以来，最凶险，也是最关键的一战。
但那又如何？陈长青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他只想安稳地活下去。任何挡在他这条路上的东西，不管是道，是魔念，还是什么破机器。
那就一并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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