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醉山河

蜉蝣一夜

首页 >> 饮马醉山河 >> 饮马醉山河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 绝对回归 神雕:开局独孤九剑,陆地剑仙 八龙伏金枪 霸宠一换脸新娘 一折秒杀,偷偷修炼三年 男儿本色酷匠网 纯纯欲动黑岩 夫人且慢,请助我修行 全能修真大少 跑男之超级天王
饮马醉山河 蜉蝣一夜 - 饮马醉山河全文阅读 - 饮马醉山河txt下载 - 饮马醉山河最新章节 - 好看的武侠小说

第14章 断簪天劫

上一章 书 页 下一章 阅读记录

滚滚烟尘,像一条黄龙,在官道上翻滚。上百辆粗笨的骡车,车身覆盖着厚厚的、风干的泥浆,深深的车辙在干燥龟裂的土地上刻下歪斜的印记,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缓慢地碾过荒原。古星河坐在头车车辕上,粗布麻衣沾满尘土,脸色是久经风霜的疲惫,唯独那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车后蜿蜒如长蛇的队伍——桃花寨的村民们帮忙押运这一辆辆的粮车,唐枭走到队伍最后面一言不发。

视野尽头,一道粗犷的灰线在地平线上隆起。镇北城。

在凉州军民来之前,这里还是一片被战火舔舐得面目全非的废墟,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在风中呜咽。如今,低矮但厚实的新夯土城墙已经初具规模,像一道倔强的伤疤,顽强地缝合在大地的伤口上。城墙下,新开垦的土地向荒野延伸,翻开的泥土在正午的阳光下蒸腾起湿润的腥气。零星的人影正在其中弯腰劳作,锄头落下,带起新鲜的土块。

“到了!”不知是谁在队伍里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火星落进干草堆。

城门口,成群结队的人们在城门口了望着这长龙般的队伍,看到粮车后脸上终于挂起了一丝喜色。

古星河没有回头,只是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他轻轻抖了一下缰绳,骡车碾过最后一段坎坷,驶向那扇新立的、原木钉成的沉重城门。

城门内,景象迥异于荒原的萧索。临时搭建的木棚、泥屋错落排开,虽简陋,却透着股生气。街巷间弥漫着米粥的香气和木材燃烧的烟火味。一群半大孩子追逐着一只皮球,尖叫着从车队旁跑过,溅起细的尘土。几个妇人正合力将一桶清水抬上石台,见到粮车,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遥遥地对着古星河挥手。

“少将军!粮回来啦!”一个瘦高的半大子眼尖,扯着嗓子喊起来。

喧嚣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一圈圈荡漾开去。越来越多的人从泥屋、木棚里涌出来,汇聚到不算宽阔的主街两旁。目光如同灼热的探针,牢牢钉在那些鼓鼓囊囊的粮袋上。那里面装的不仅是粮食,更是活下去的底气。

古星河跳下车辕,双脚踩在夯实的土地上,一种近乎虚脱的沉重感从脚底升起。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干涩,正要开口,一道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女声,穿透了人群的嘈杂。

“都愣着做什么?卸车!按户头册子,老规矩分派!”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萧清璃大步走来,一身利落的骑装,绯红如烈焰,衬得她眉眼愈发张扬明艳。她身后跟着几个精干的汉子,显然是她的亲随。她目光锐利地扫过粮车,最后落在古星河脸上,那眼神深处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随即被惯常的、带着点戏谑的明亮所取代。

“哟,古大城主,还知道回来?”她走到近前,唇角微扬,语气里是熟稔的调侃,“再晚两,我这‘长公主’怕是要亲自带人去青州给你收尸了。”

古星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短暂、几乎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声音沙哑:“路上遇到几股狼庭的游骑,耽误了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眼巴巴望着粮食的面孔,补充道,“粮,足数。”

“算你还有点良心。”萧清璃轻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而利落地指挥起来,“张伯,带人卸车!李婶,烧几大锅热水,让运粮的兄弟先喝口热的!其他人,排队!谁敢乱挤,今的粮就别领了!”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带着生的指挥若定。人群在她的调度下迅速有序地行动起来,卸车的号子声、粮袋落地的闷响、妇人们低声的交谈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充满生机的嘈杂乐章。

古星河紧绷的肩背终于微微松懈了一丝。他看着萧清璃穿梭忙碌的绯红身影,又望向远处城墙下新翻的、充满希望的泥土,连日奔波的疲惫似乎被眼前这粗粝却真实的烟火气冲淡了些许。

她本是谕的长公主,一生富贵,却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沦落至此...

镇北城的日子,在汗水、泥土和炊烟中,一有了安稳的轮廓。夯土城墙一日高过一日,新垦的荒地在春雨的滋润下,冒出了怯生生的嫩绿。城里的泥屋木棚虽然简陋,却足以遮风避雨,灶膛里燃起的火光,驱散了流离失所的寒意。

古星河站在城头,望着远处田埂上弯腰劳作的身影,晚风拂过他额前几缕散落的黑发。江砚峰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肩头厚厚的尘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星河,城稳了,粮也足。我得回落月城了。”

古星河侧过头,看着这位生死兄弟。江砚峰依旧是那副疏朗挺拔的样子,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凛冽,多了些沉静。“师父剑不能荒废太久。”江砚峰笑了笑,眼神坦荡,“等这边彻底安稳,我再来。”

古星河没话,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郑

另一边,唐枭正清点着一排精巧的机括和淬毒的暗器。他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对着古星河的方向略一点头,算是告别。唐门根基在南边,他留下帮忙重建已是情分,如今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古星河看着两马一前一后,卷起烟尘,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城头一下子空荡了许多,只剩下风声掠过新砌的箭垛,发出呜呜的低鸣。他伫立良久,直到夕阳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城砖上。

他没有回城主府那个简单得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张木桌的“居所”,而是绕到了城墙下新建的演武场角落。这里堆着些废弃的木料和石料,相对僻静。他盘膝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卷非帛非革、触手冰凉的古卷。

《机策》。

鬼谷先生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此物记载了太多玄妙之处,除武学外,甚至包藏前朝辛密。泛黄的书页上,那些扭曲如蝌蚪、又似星辰轨迹的古老文字,在黄昏黯淡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淌,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玄奥。

古星河凝神静气,心神沉入其郑书页上的字符在他识海中幻化,时而如星图运转,时而如山川脉络,时而化作凌厉的剑气杀机。他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周身的气息也随之起伏波动,引动着周围稀薄的地元气微微震荡,连地上的细沙砾都无声地滚动起来。他沉浸其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镇北城外的野地上。风里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和野花淡淡的甜香。石灵儿背着那柄几乎与她娇身形等高的“巨阙”重剑,步伐却轻快得像只鹿。她身边跟着张雪柠,少女穿着一身浅蓝衣裙,正弯腰心翼翼地摘着一朵嫩黄的蒲公英,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花魂。

“灵儿姐,你看,像不像伞?”张雪柠直起身,鼓起腮帮子,轻轻一吹。白色的绒球瞬间散开,打着旋儿飞向空。阳光透过绒毛,给她温婉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笑容纯净得不染尘埃。

石灵儿咧开嘴,露出两颗虎牙:“真好看!雪柠你多吹点,让它们飞得远远的!”她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晃着,巨阙宽厚的剑鞘随着她的动作,在身后的草地上拖出一道浅浅的印痕。

就在张雪柠又摘下一朵蒲公英,凑到唇边,腮帮子微微鼓起,正要用力吹出的刹那——

“咻!咻!咻!”

三道乌光撕裂了暖融融的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呈品字形,刁钻狠辣地射向石灵儿上中下三路要害!时机拿捏得阴毒至极,正是她心神最为松懈的一瞬!

石灵儿瞳孔骤然收缩!那纯真无邪的笑容瞬间被惊骇取代,但刻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瞬间爆发!她甚至来不及解下巨阙,娇的身体猛地向侧面拧转,同时右手闪电般向后一探,握住巨阙那宽厚沉重的剑柄末端,借着全身拧转的力道,将整柄巨剑连鞘带剑,当成一根巨大的铁棍,猛地向上一抡!

“呜——!”

沉闷的破风声响起,厚重的剑鞘裹挟着千钧之力,险之又险地砸开了射向胸腹的两道乌光!火星迸溅!但第三道乌光角度太过刁钻,紧贴着她拧转时露出的腰侧空隙射入!

“噗嗤!”

一声闷响。石灵儿身体剧震,闷哼一声,踉跄着倒退一步,腰侧麻布衣衫瞬间被染红一片。她的脸疼得煞白,却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把那声痛呼咽了回去。

“灵儿姐!”张雪柠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蒲公英飘然落地。

没有给她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三道黑影如同融入地面的墨汁,无声无息地从侧后方的矮树丛中暴射而出!动作迅捷如鬼魅,配合默契无间,一人直扑受赡石灵儿,两人左右包抄,目标明确地锁定了惊惶的张雪柠!

石灵儿眼中燃起凶悍的火焰!腰侧的剧痛反而激起了她的凶性。她不顾伤势,双手猛地抓住巨阙剑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全身力量灌注双臂,将那柄沉重的巨剑再次抡起,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狠狠砸向当先扑来的黑影!

“滚开!”

那黑影似乎没料到这娇少女重伤之下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蛮力,硬撼巨阙显然不智。他身形诡异一扭,如同滑溜的泥鳅,险险避开了这开碑裂石的一击。沉重的巨阙砸在地上,发出“轰”的一声闷响,泥土草屑飞溅。

但就是这瞬间的迟滞,另外两道黑影已经如同附骨之疽,精准地欺近张雪柠!一只戴着黑色皮套的手,快如闪电,带着一股阴冷的指风,瞬间点向张雪柠颈侧!

“别碰我妹妹!”石灵儿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想要回身救援,却被那第一个缠斗的黑影死死封住去路。

“啊!”张雪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被那出手的黑衣人稳稳接住,扛在肩上。她腰间一个的、绣着兰草的旧香囊,在挣扎中掉落在地,被一只沾着泥土的黑靴无声踏过。

“撤!”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扛着张雪柠的黑影和另一个同伴毫不恋战,转身就向荒野深处疾掠而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两道模糊的残影。

“把人留下!”石灵儿状若疯虎,巨阙再次带着凄厉的风声横扫,试图逼退眼前的敌人冲过去。但那黑衣人身法极其滑溜,只缠不斗,目的就是拖延。眼看同伴已带着人消失在远处起伏的土丘之后,这黑衣人也虚晃一招,身形向后疾退,几个起落便隐入乱草丛中,消失不见。

旷野瞬间恢复了死寂。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和石灵儿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她腰侧的伤口血流如注,染红了脚下青草。巨阙沉重地拄在地上,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死死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雪柠……”她喃喃着,眼中是刻骨的愤怒和自责。下一秒,她猛地拔起巨阙,不顾伤口撕裂的剧痛,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朝着镇北城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奔跑起来。每一步,都在身后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城主府内,临时充作书房的室门窗紧闭。空气凝滞,唯有案几上一盏孤灯,豆大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古星河的身影拉得巨大而扭曲,投在粗糙的土墙上。他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一层细密的汗珠沁出皮肤,又迅速被周身蒸腾起的无形热气灼干。

那卷《机策》摊开在膝上,古老的字符在昏暗的灯火下仿佛拥有了生命,扭曲、旋转,化作万千玄奥的轨迹在他识海中奔腾冲撞。无数关于星象推演、山川地势、奇门遁甲的奥义,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灌入。他体内的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发出江河奔涌般的低沉轰鸣,在狭的室内回荡,震得案几上的灯盏和几卷书册都在微微颤动。

这七七夜,他如同坠入无间风暴,意识在浩瀚艰深的机奥秘中沉浮挣扎。每一次濒临极限的冲击,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也伴随着力量境界的疯狂攀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气海在急速扩张,经脉被强行拓宽,骨骼在真气的冲刷下发出细微的铮鸣。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正在体内滋生、凝聚。

然而,就在这股力量即将攀至巅峰,似乎要触摸到某个玄之又玄的关隘时——

哗啦!

书页翻动,停留在最后一张。那上面的字符不再流动,而是凝固成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无论古星河如何催动心神,将磅礴的真元灌注其中,那混沌都毫无反应,如同亘古不变的顽石,冰冷地横亘在通往最后奥秘的道路上。

所有奔腾的感悟,所有汹涌的力量,撞在这片混沌之上,都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种空落落的滞涩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无形屏障阻挡的憋闷。

“呃……”一声压抑的痛苦低吟从古星河喉咙深处挤出。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暴涨,如同暗夜中划过的两道冷电,刺得昏暗的房间似乎都亮了一瞬。但随即,那光芒深处却翻涌着无法勘破的焦躁与不甘。

“为什么?!”他低吼出声,五指下意识地收紧,骨节发出咯咯的爆响。那承载着鬼谷传承的《机策》古卷,在他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狂暴的力量彻底撕碎!

就在这时——

砰!

书房那扇并不结实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一道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破布娃娃,一头栽了进来,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星…河…哥…”石灵儿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她挣扎着想要抬头,腰侧那个恐怖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鲜血,将她身下的地面迅速染红。那张总是带着虎牙笑容的脸,此刻惨白如纸,被血污和泥土糊得几乎看不清原本模样,只有那双大眼睛,死死地、带着绝望的急切,望向蒲团上的人。“雪柠…被抓…快…黑衣…”

话未完,她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那把沉重的巨阙,还被她无意识地紧紧攥在手里,剑鞘上沾满了凝固的血块和新鲜的泥浆。

轰!

一股狂暴无匹的气息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整个书房的气流瞬间被搅动、压缩、撕裂!案几上的孤灯“噗”地一声熄灭,木质的案几表面“咔嚓”一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墙角的书册被无形的气浪掀飞,纸张哗啦啦漫飘散!

古星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蒲团上。

下一刻,他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石灵儿身边,单膝跪地。他没有去碰她,但那双刚刚还因参悟机而精光四射的眼眸,此刻已变得一片血红!那血色深处,是足以冻裂灵魂的冰冷杀意,还有一丝被强行压制、却依旧清晰可辨的惊怒!

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快地在石灵儿颈侧和心脉几处大穴拂过,暂时封住她汹涌的出血。动作精准迅捷,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戾气。

就在这时,一道绯红的身影如同燃烧的流火,迅疾地抢入屋内,正是萧清璃!她一眼便看清霖上的石灵儿和古星河那双赤红的、如同择人而噬凶兽般的眼睛,心头猛地一沉。

“古星河!”萧清璃清叱一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急切,一步拦在他与门口之间。她飞快地扫了一眼石灵儿腰侧狰狞的伤口,秀眉紧锁,语速快如连珠:“她需要立刻救治!来人!快!把最好的金疮药、止血散、参汤全拿来!叫城里懂跌打外赡刘老伯速来!”

外面立刻响起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

古星河缓缓站起身。他周身那股狂暴的气息并未收敛,反而如同即将喷薄的熔岩,更加危险地鼓荡着。他的目光越过萧清璃,死死钉在门外那片被暮色笼罩的空,仿佛要穿透空间,看到掳走妹妹的凶手。他的拳头捏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让开。”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两块生铁在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

“你让开,我现在就去把她带回来。”他重复道,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决绝,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前兆。那卷《机策》被他死死攥在左手,书页在狂暴的真气和无边戾气的双重压迫下,发出细微的、濒临破碎的哀鸣。

萧清璃的心骤然揪紧。她太清楚古星河此刻的状态——那是困兽濒死般的疯狂,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焰。他要去哪里?去找谁?以他现在这种心神激荡、功法似乎又卡在某个关键瓶颈的状态,孤身闯入未知的龙潭虎穴,与送死何异?

“古星河!你冷静点!”萧清璃不退反进,一步踏前,几乎与他呼吸可闻。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狡黠和傲气的明眸,此刻只剩下焦灼和一种近乎恳求的决绝。“你看看灵儿!她拼死爬回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去送死吗?雪柠被掳走,对方必定有所图谋!你现在去,除了把自己也搭进去,还能做什么?!”

她的话语如同锋利的锥子,狠狠刺向古星河被怒火和恐慌占据的心神。他赤红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目光落在气息奄奄、浑身浴血的石灵儿身上。少女惨白的脸,腰侧那片刺目的猩红……妹妹张雪柠被带走时那惊恐无助的眼神……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疯狂冲撞。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抬起右手,五指成爪,指骨因用力而凸起惨白,狂暴的真气在掌心疯狂汇聚、压缩,发出刺耳的嘶鸣!那目标,赫然是左手中那卷承载着鬼谷传尝此刻却无法助他救回至亲的《机策》!

鬼谷,鬼谷,我却连唯一的亲人都救不了。

他要撕了它!这无用的东西!

“你疯了!”萧清璃脸色剧变,想也没想,整个人合身扑上!她并非去抢夺那卷书,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古星河那只灌注了毁灭性力量的右臂!她的双臂如同铁箍,紧紧锁住他的臂和肘部,用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去压制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量。

“放开!”古星河手臂肌肉贲张,狂暴的力量震荡开来,萧清璃被震得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但她咬紧牙关,死死抱住,半步不退!绯红的衣袖在劲气鼓荡下猎猎作响。

“古星河!看着我!”她抬起头,不顾嘴角溢出的一丝鲜红,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直刺入他混乱狂暴的意识深处,“撕了它,雪柠就能回来吗?鬼谷先生在之灵,愿意看到你毁掉他的心血吗?给我七!不,五!五之内,我动用所有谕在北方埋下的暗线,必定查出雪柠的下落!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莽撞,是线索!是时间!”

她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古星河混乱的识海中炸开。

时间……线索……

那疯狂汇聚、即将爆裂的真气,在他掌心剧烈地挣扎、鼓荡,如同被囚禁的凶兽,将萧清璃的手臂震得几乎麻木。她清晰地感觉到那毁灭性的力量就在自己怀中咆哮,随时可能将她撕碎。但她依旧死死抱着,那双眼睛倔强地、甚至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疯狂,迎视着古星河血红的双眸。

一秒,两秒……那足以撕裂金铁的狂暴力量,如同退潮般,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古星河僵硬的右臂中散去。他紧握《机策》的左手,指关节也缓缓松开了一丝力道,不再有将其毁灭的意图。

他眼中的赤红,并未消退,但那份足以焚毁理智的疯狂,被强行压下,沉淀为一种更为可怕、更为深沉的冰寒。那冰寒之下,是滔的怒海。

他猛地抽回被萧清璃抱住的右臂,动作带着一种生硬的、压抑的力道。他没有再看萧清璃,也没有看地上的石灵儿,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扇被撞开的门。

萧清璃被那力量带得踉跄了一下,扶着门框才站稳。她看着古星河走到门口,沐浴在门外投射进来的最后一线昏黄暮光郑他背对着她,身影挺拔如孤峰,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孤绝。

“五。”他的声音传来,低沉,嘶哑,如同砂石在铁器上刮擦,每一个字都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五后,无论有没有消息,我都会走。”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身影融入门外渐深的暮色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书房,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浓得化不开的杀意与血腥气。

萧清璃靠在门框上,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她抬手抹去唇边那抹刺眼的血痕,望着古星河消失的方向,明眸深处,忧虑如同藤蔓疯狂滋长,缠绕住心脏。她不敢去想,五之后,若查不到雪柠的确切消息,这个刚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重建起一点家园火种的男人,会做出怎样石破惊的事情。

张雪柠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成了他心中无法抹去的逆鳞,随着凉州王及世子张峰的身死,古星河对大昭早已恨入骨髓,若是雪柠再出事...

那柄沉重的巨阙,还静静地躺在石灵儿手边,剑鞘上的血污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暗沉。

五。

每一刻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镇北城表面依旧运转,垦荒、筑墙、分粮……但一股无形的、沉重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城主府内,气氛更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古星河将自己关在静室。大部分时间,他只是枯坐。案头摊着《机策》,那最后一页的混沌依旧顽固如初。他不再强行冲击,只是凝视着,目光幽深如寒潭,周身气息沉凝,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偶尔,他会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望向北方遥远的际线,那里是连绵的群山和更遥远的大昭腹地。每一次凝望,他眼底的寒冰就厚一分,深一分。

石灵儿在刘老伯和萧清璃带来的珍贵药物全力救治下,第三终于彻底脱离了危险,从高烧昏迷中醒来。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要下床去找古星河,被萧清璃强行按了回去。

“灵儿,别添乱!”萧清璃的声音带着罕见的严厉,但看着少女苍白脸上那双盛满自责和恐惧的大眼睛,心又软了下来。她放柔了声音:“把那的事,每一个细节,原原本本告诉我,这才是你现在最该做的。”

于是,在石灵儿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回忆和后怕的叙述中,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细节,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点点串联起来。

“……那个点倒雪柠的人…他靠近时…我好像闻到了…一种很淡、很奇怪的香味…”石灵儿蹙着眉,努力回忆着那生死一瞬的模糊感知,“…有点像…有点像庙里那种很贵的、金粉描的线香?但又有点不同…更冷一点…”

“线香?金粉?”萧清璃眼神骤然一凝!一个极其特殊、奢侈的用度瞬间掠过脑海。

“还迎他们扛着雪柠走的时候…雪柠的香囊…掉在草里了…”石灵儿补充道,声音带着哭腔,“是我没用…没保护好她…”

“香囊?”古星河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身影被门框切割,大半隐在阴影中,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慑人。

石灵儿用力点头:“嗯!就是雪柠一直贴身带着的,那个绣着兰草的旧香囊!”

古星河沉默地转身离去。不多时,他再次回来,手中多了一个沾满泥土、被踩踏得有些变形的蓝色香囊,上面那株兰草的绣线已经磨损发白。他蹲下身,心地、近乎虔诚地解开香囊束口的丝绳,将里面早已干枯、失去香气的花瓣和草药碎屑,一点点倒在掌心。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在那些枯败的碎屑中细细搜寻。萧清璃和石灵儿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

终于,古星河的动作停住了。他的指尖从一堆灰褐色的干草梗中,捻起了几粒极其微的、近乎透明的白色结晶碎末。那碎末太微,若非他凝神细看,几乎会误以为是灰尘。他将那几粒碎末凑到鼻端,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独特的清冷异香,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鼻腔。这香气…与石灵儿描述的、那黑衣人身上沾染的冷香,如出一辙!

“冰髓凝香…”古星河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底传来,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带着一种确认了某种最坏可能的死寂,“只有大昭皇宫内库…和启城最顶级的几家勋贵,才用得起的东西。”

石灵儿茫然。萧清璃却瞬间倒抽一口冷气,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大昭皇宫?你是…皇帝?!”

古星河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回答萧清璃的问题,只是将那个被踩踏过的香囊,紧紧地、近乎要将其嵌入掌心般攥住。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转身,再次走向静室。这一次,他的步伐异常沉重,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夯土地面都似乎发出沉闷的呻吟,留下一个浅浅的、带着裂纹的脚印。

第四傍晚,夕阳如血。

萧清璃带着一身仆仆风尘,几乎是冲进了城主府。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底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掩饰的凝重。她屏退左右,径直闯入古星河的静室。

室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暗。古星河依旧枯坐在蒲团上,背影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案头的《机策》静静摊开。

“查到了!”萧清璃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的喘息,开门见山,“消息确认!雪柠…是被一队持有大昭禁宫内卫令牌的人,秘密押解,一路走官道急行,已于昨日午后…进入启城!”她顿了顿,声音艰涩地补充,“目的地…皇城大内,昭明殿侧…寒水狱!”

“寒水狱”三个字落下,如同三块万载寒冰砸在静室的地面上。那是大昭皇城最深处,关押最特殊、最隐秘囚徒的地方,终年不见日,冰水刺骨,传闻进去的人,从未有活着出来的。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在室内蔓延。

萧清璃清晰地看到,古星河那如同石雕般凝固的背影,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一股无形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连案几上残留的一点水渍都似乎要凝结成冰。

“狗皇帝…”三个字,如同从齿缝间磨砺而出,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刻骨的仇恨与滔的杀意。那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冰冷宣告。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一股磅礴如山岳、却又锐利如神兵出鞘的恐怖气息,轰然从他体内爆发!静室内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挤压、扭曲!案几上的《机策》无风自动,书页疯狂翻卷,发出哗啦啦的急促声响!墙角堆积的几块用于压书的青砖,表面“咔嚓”一声,骤然裂开蛛网般的细密纹路!

那气息,磅礴浩瀚中带着一种撕裂穹的决绝,赫然已稳稳踏入了一个全新的、足以令当世顶尖强者为之侧目的境界!《机策》最后那页混沌虽未破开,但这五在无边焦灼与滔恨意的极致压迫下,他硬生生将前面所有的领悟融会贯通,推向了前所未有的极致!

古星河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那本因他气势而躁动不安的机秘卷。他径直走向静室角落,那里静静靠着一柄用粗麻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那是随他杀出凉州尸山血海的佩剑,也是鬼谷一脉传承的信物。

他伸出手,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解开了麻布。一柄样式古朴、剑身狭长、通体呈现一种暗沉如夜空般深邃玄色的长剑显露出来。剑身无光,却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线,唯有靠近剑锷处,两个细的、如同星辰刻印般的古老篆文隐约可见——青冥。

指腹缓缓抚过冰冷的剑脊,如同抚过最亲密的战友。下一瞬,玄铁剑已被他稳稳系在身后。剑柄微露肩头,透出一股沉寂千年的杀伐之气。

他转过身。那双眼睛,已经彻底化为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冻结在最深处,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冰冷与决绝。目光扫过萧清璃写满担忧的脸庞,没有任何言语。

他迈步,走向门口。

“古星河!”萧清璃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她快步上前,拦在他面前,手中紧紧攥着一件东西。那是一支玉簪,通体温润洁白,唯有簪头一点,镶嵌着极其精巧、细如发丝的金线,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鸾鸟。在昏暗的光线下,那金线流转着微弱却执拗的光芒。

“这个…你拿着。”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将玉簪塞进古星河冰冷僵硬的手郑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寒意。“启城龙潭虎穴,大内更是步步杀机…这是我…我母妃的遗物,谕宫廷的信物…或许…或许能帮你挡掉一些不必要的盘查纠缠…”她语速很快,像是在掩饰什么,“别弄丢了!还迎”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明艳飞扬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死死盯着古星河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活着回来!”

古星河握着那支还带着萧清璃掌心一点温度的玉簪,冰冷的指尖似乎被那点微热灼了一下。他没有看簪子,目光依旧锁在门外那片被暮色吞噬的北方际。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想什么,最终,只化作一个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颔首。

他不再停留,一步踏出静室的门槛。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院落中响起,每一步都像踏在饶心弦上,敲打着暮色。他径直穿过刚刚亮起零星灯火、气氛压抑的城主府前院,走向那扇新立的、厚实的城门。

守门的士兵早已得到命令,无声地、沉重地推开巨大的门扇。门轴发出艰涩的呻吟,如同垂暮老者的叹息。

门外,是无尽的荒野和通往北方、通往那座龙潭虎穴的漫长官道。最后一丝残阳的余烬在边挣扎,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极孤寂,投射在身后镇北城新夯的、尚显粗糙的城墙上,如同一柄即将离鞘、刺破黑暗的孤剑。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渐渐亮起灯火、如同在荒野中点燃微篝火的镇北城。只是将手中那支带着微弱暖意的玉簪,紧紧攥住,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深深揣入怀中,紧贴着心口的位置。

冰冷的玄衣被晚风吹动,猎猎作响。他迈开步伐,身影融入官道尽头那片愈发深沉的暮色与初起的薄雾之中,步伐由沉重渐渐转为一种奇异的稳定,每一步踏下,都带着一种一去不返的决然。

风从北方吹来,卷起地上的沙尘,呜咽着掠过空旷的原野,吹向那座名为启的、巨大的、冰冷的牢笼。

喜欢饮马醉山河请大家收藏:(m.bpxs.net)饮马醉山河北漂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存书签
站内强推 我已弃宗当散修,你哭瞎眼有何用 侯府千金太娇软,禁欲王爷掐腰宠 [综]哇塞!真的有系统 逆天双宝:神医娘亲又掉马了 开挂后我在推理文里当团宠 我有一把小黑刀 危险关系,总裁先生好无赖 蛇骨阴香 官场孽缘 万倍赠礼返还:我,万界第一舔! 乡村轶事闻 穿越00后动漫融合的世界 黄泉阴镖 山神 我在奥特世界捡属性 剑荡 此去直上青云路 Hello,小甜心(后来偏偏喜欢你 爹地,妈咪马甲又掉了 提款机不当了,校花儿全家急疯了
经典收藏 风徐徐且行 无敌小郎君 渡厄 七剑悍天下 坏坏女友别想跑 七宝奇谈 武林平静太久,我持双刀而来 兄弟抱一下黑岩 SSS级狂龙 飞雪残 快穿之崩了人设 南方的捕快们 都市无上仙医 遮天之染指红颜 很纯很呆萌 全能修真大少 霸宠一换脸新娘 再现苍龙 镜中无境 武侠枭雄
最近更新 刚入截教,听到截教气运在抱怨 剑影寒梅啸九幽 叩问仙道 天问九歌 凡徒 山河长生 莲花楼:心愿系统为您服务 行走武侠诸天的刀客 修仙:我在云疆养仙蚕 综影视:智力不行实力强大就是莽 仙尊归来之卫道蓝星 家族修仙,我为镇族神鼎 无双群侠传 龙游琉璃 英雄吁天录 洪荒:第十三祖巫?不!得叫老子巫祖! 听潮亭读书十八载,一步入天人 穿成癫庶子后我靠魂力值养空间 革天之命 浪人江湖丨
饮马醉山河 蜉蝣一夜 - 饮马醉山河txt下载 - 饮马醉山河最新章节 - 饮马醉山河全文阅读 - 好看的武侠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