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比刚才高了一点。
“我，这布太浅了，光溜溜的没层次，边上加一道深蓝的滚边，压一压色，整件衣裳就有了筋骨！领子嘛，改成方领，线条利落，整个人看着就精神！”
她着，手指不自觉地在空中轻轻比划着。
林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大慧，你这主意真棒！一点都不落俗套，既有新意，又不失稳重，比现在满大街那些千篇一律的款式看着都精神、都耐看。”
她心里清楚，这种设计在以后可是大热款。
而眼前的这个姑娘，竟然凭着直觉就想到了。
现在林嘉真觉得，这姑娘在做衣服上生有灵性。
一听林嘉的夸奖，大慧先是一愣，接着，嘴角微微一扬。
这是她进屋以来，头一回露出这种表情。
“这……就是我闲着没事瞎琢磨的，总爱摆弄点布料，画些乱七八糟的图……”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那些图案，是她夜里独自在灯下偷偷画的，没人看过，也没人懂。
可此刻，却被人认真地听了进去。
“这就很好啊！你刚才那想法真不错，大慧，你别总觉得自己不行，你真的挺厉害的。”
林嘉的目光直视着大慧。
这不只是客套，而是实实在在的认同。
她刚才提出的设计思路，简洁实用，又兼顾美观，绝不是随便谁都能想出来的。
林嘉得诚恳，大慧紧绷的肩膀慢慢松了。
她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悄悄抬眼，想看看林嘉是不是真的在认真听。
看着林嘉鼓励的目光，脸更红了。
犹豫片刻，又声补了几句收腰怎么收、口袋放哪更方便的想法。
这些细节，都是她在无数个夜里，对着破旧衣裳反反复复琢磨出来的经验。
她原本以为这些想法没人会在意，可现在，她竟然得停不下来。
林嘉愈发惊喜。
这姑娘对衣服的嗅觉，压根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人。
她的思维太超前了。
林嘉的心跳快了几分。
材料受限，款式老旧，可她对针脚、线条的敏感，是骨子里带着的。
这种赋，不是靠书本能学来的，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
林嘉一把攥住她的手。
“我正好也攒了一堆衣服图样，画个大概还行，但怎么裁、怎么缝，我真是一窍不通。以后可得靠你带我了。”
她是真的需要大慧，而不是在安慰她。
这份坦诚，比任何赞美都更让大慧心头一颤。
林嘉确实只会画画儿。
那些线条、轮廓、剪影，她能在纸上勾勒得活灵活现。
可一旦拿起剪刀和针线，她就彻底没了方向。
布料一铺开，她连下刀的位置都拿不准。
以前在商场转悠，那些宽大松垮的款式，千篇一律的版型，让她看得牙痒痒。
她多想改一改，可只能在心里想想，没办法真正动手。
自己可以画出未来十年都不会过时的经典款式，却无法将它们变成现实。
但现在，不定能和大慧一起试试。
她相信，只要能把图纸交给大慧，那些设计，就有可能真正落地。
这不光能帮大慧转移心思，不定还能真赚点钱。
大慧被她这股热乎劲儿感染，轻轻点头。
“你……你太抬举我了，能帮上忙，我就高兴。”
陈婶子在边上乐得合不拢嘴，赶紧凑过来。
“哎呀，这丫头就会摆弄布头，其他啥也不会。林你见多识广，你都好，那定错不了！大慧，你以后闲着就多跟林待一块儿，学着点！”
她一直觉得大慧太闷，整钻在屋子里摆弄那些破布条，浪费时间。
可如今，这“破布条”竟成了能帮人、能挣钱的本事，她哪能不高兴？
“你一定行！我信你！”
林嘉相信大慧的赋，也相信她们的合作能开出花来。
刘芮英和陈婶子对视一眼，彼此笑了。
陈婶子看着妹妹头一回能笑、能话，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
“好！好！好！你们能聊到一块儿，我就放心了！林，真谢谢你啊！真的，打心眼里谢谢你！”
刘芮英也跟着笑。
她轻轻拍了拍陈婶子的手背。
“对啊，大慧这双手，灵巧得没话。我以前见过她缝布娃娃，针脚细得几乎看不见，动作又快又稳。将来谁娶了她，可真有福气，能穿上她亲手做的衣服，那得多体面！”
一听见“娶”字，陈大慧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刘芮英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话，赶忙扯开话头。
“哎呀，坏了！今早的咸菜是不是还剩半罐？放在外头一整了，要是被猫儿给翻了可就糟了！我得赶紧收起来！”
着，她起身就要往外走。
那晚上。
林嘉坐在桌前，一连画了好几张衣裳的草图。
画完时，窗外早没了光亮。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舌尖顶了顶上颚，才把睡意压下去。
第二一大早。
边才刚泛起鱼肚白，林嘉就已穿戴整齐。
她惦记着昨晚画好的图纸和要带的布料，心急得坐立不安。
早饭只扒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一路跑，直奔陈婶子家。
陈婶子一见她来了，顿时笑开了花。
“哟，林来啦？今儿不上班？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婶子，我待会再去，先来找大慧有点事儿。”
林嘉着，把手里的图纸往衣兜里塞了塞。
“快进快进！”
陈婶子一挥手，扭头就朝里屋喊。
“大慧！快出来！看看谁来了！是林！”
她又转身对林嘉。
“林，她在里头呢，你进去找她。今早她心情不错，还在缝个荷包呢。”
“谢谢婶子。”
林嘉点点头，脚步轻快地往里屋走去。
陈大慧正坐在板凳上，手里搓着一块零碎布头，低着头，捻着针线。
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和喊声，她慢慢抬起头。
一瞧是林嘉，她的眼睛一亮。
“林嘉。”
林嘉笑着点头。
她走上前，从兜里掏出那几张画好的图，递了过去。
“你瞧瞧，我瞎画的，可能不太标准，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你觉得……你能做出来吗？”
陈大慧以前只觉得，衣服就是衣服，穿在身上只是为了遮风挡寒。
可现在，她坐在那张旧木桌前，手指轻轻抚过图纸上的每一处细节。
突然觉得，原来，衣服还能这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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