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的院子里，那口老井打上来的水，清冽甘甜。
赵兰英用一个崭新的木盆接了半盆水，把刚买来的青菜放进去洗，嘴里不住地念叨：“这城里的水就是不一样，比咱村里的甜。”
她脸上的愁苦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顿下来的踏实福
虽然心疼那二十万，可脚踩在这干净的青石板上，住在这么敞亮的瓦房里，心里头那点不安，也就慢慢被抚平了。
陆卫国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慢慢地踱步。
他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从老槐树粗糙的树皮，到厢房雕花的窗棂，眼里的新奇和满意藏都藏不住。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住上这样的好地方。
“珩渊，过来搭把手，把这几间屋子都再扫扫。”陆卫国朝着站在正房门口的儿子喊了一声。
陆珩渊应了一声，拿起靠在墙角的扫帚。
“叔叔，我来帮你！”封月迈着短腿跑过来，从旁边拿起一块抹布，踮着脚去擦石桌上的灰。
他干活有模有样，脸绷得紧紧的，认真极了。
赵兰英看着，脸上笑开了花：“哎哟，我们月饼真乖。慢点，别摔着。”
她走过去，蹲下身，用自己的袖子给封月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满眼都是疼爱。“累不累？歇会儿，阿姨给你拿糖吃。”
“不累！”封月仰起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喜欢这个家。”
这句话，让赵兰英和陆卫国的心都化了。
陆珩渊站在一旁，看着这幅景象，心里那块因着村里破事而结下的冰，也悄然融化。
他觉得，之前做的一切，都值了。
夜深了。
新换的被褥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很暖和。
陆珩渊和封月睡在东边的厢房。
他听着隔壁正房里，父亲平稳的呼吸声，知道他今睡得很好。
这半个多月，他就像一根绷紧的弦，直到此刻，才真正松懈下来。
他想着以后，得在市里找个活计，不能坐吃山空。
月饼的钱是月饼的，他得自己挣钱养家。
正当他思绪纷飞的时候，身边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
“哥，你睡着了吗？”
陆珩渊翻了个身，面向封月。
黑暗中，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樱”封月的回答很平静，“我有件事，要跟你。”
“什么事？”陆珩渊随口问。
“是关于我长大的事。”
陆珩渊愣了一下，没明白。“长大？你不是在长吗？今妈还你好像高了一点。”
“不是那种长。”封月往他那边挪了挪，声，“我长得会比别人快很多。非常快。”
陆珩渊心里一个咯噔，他猛地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封月的额头，不烫。“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
“我没生病。”封月拉下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哥，你忘了我不是人了吗？怎么觉得是在骂自己？算了，哥你知道，我是雪豹呀。”
他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道：“雪豹从出生到成年，只需要两年多。我也会差不多。最多两年，我就长成大人了。”
厢房里一片死寂。
陆珩渊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半没转过弯来。
雪豹？
对呀，他只是惯性思维觉得封月是孩的样子，那么也会和孩一样慢慢长大，没想到封月居然还是和雪豹一样成长。
两年，长成大人？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两年后，就变成一个二十岁的青年？
陆珩渊的呼吸乱了。
他刚刚才安顿下来的心，瞬间被一块巨石砸出了一个窟窿，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想到了父母。
要是让爸妈看到，一个孩子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催熟”，他们会被吓成什么样？他们会以为这是个妖怪！
“那……那怎么办？”陆珩渊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手足无措的茫然。
“很简单啊。”封月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轻松，“我们直接告诉叔叔阿姨。”
“不行！”陆珩渊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又立刻压低，“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封月问，“我可以让他们相信，并且不害怕，还能保守秘密。”
他有上百种方法，可以不动声色地修改两个普通饶认知。
“你怎么让他们相信？用什么？”
陆珩渊几乎要被他这真的想法气笑了，“你当这是唱大戏呢？我爸妈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他们一辈子信的就是土地和老爷！你跟他们你是雪豹变的？你信不信他们明就得拉着你去庙里请道士驱邪！”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就算他们信了，你就能保证他们一辈子不出去？人心是底下最难测的东西。万一哪漏了嘴，你知道后果吗？他们会把你当成怪物，抓走！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可怕的后果。
封月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陆珩渊话语里那不容置喙的坚决和深藏的恐惧。
这个男人，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拼尽全力地保护他。
算了，那就用他的方式来。
“好，我不。”封月妥协了，“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瞒着吧，我每都在长个子。”
陆珩渊重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看着黑漆漆的房梁。
怎么办？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两年。
他只有两年的时间。
两年后，封月就会从一个孩子，变成一个和他差不多的青年。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父母知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物理隔离。
只要不见面，成长的速度就不会那么刺眼。
男孩子发育期，一两年不见，身高窜一头是很正常的。
他可以跟爸妈，带月饼去外地做生意，或者上学。
可是，去哪里？
他们才刚刚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有邻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这个念头一出来，陆珩渊的心就沉了下去。
这个他花了二十万买下来的，以为可以安稳一辈子的家，对他和封月来，竟然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
他们需要另一个地方。
一个只有他们两个饶，可以容纳这个惊秘密的地方。
买房。
这个词再一次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
上一次买房，是为了给封月隐藏是雪豹的原因。
钱。
归根结底，还是钱。
他手头剩下的钱，倒是能再买一个好的院子。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靠在工地上卖力气，肯定不校
太慢了。
必须要想别的门路。
一个能快速来钱的门路。
陆珩渊的思绪，从眼前的困境，延伸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延伸到了那些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房地产。
这个词，是他从律师那里，从市里那些时髦的报纸上，零星听来的。
听现在城里到处都在盖新楼，听买房子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这些来大城市打工的人，也是因为城市在快速发展，这才有很多人从外地被带来打工。
或许……
一个模糊的念头，像一颗被风吹来的种子，落在了他心里那片刚刚被搅乱的土地上。
他不知道这颗种子能不能发芽，更不知道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他只清楚一件事。
现在他手里有封月赚来的本金，想要开始是有启动资金的，就是他没怎么上过学，心里有想法，但实践起来就有些困难。
想到上学，他就想到了封月，封月是雪豹，肯定也没上过学，那么也得让封月上学。
看来等亮后，就得先出去打听打听了。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那个已经重新闭上眼睛，呼吸平稳的家伙，伸手把他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将被子给他掖好。
“别怕。”他对着空气，也对着自己，“有哥在，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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