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彩摇了摇头。
“尤彩姑娘,那老者因何不与大家一起住在尤寨,非要独居在那里?”李凌霄好奇地问道。
他在想,既然村长是一个好心人,为什么不能让那老者迁到尤寨来,一起居住?
“这个我倒是听过。其实怨不得我们尤寨人,怨就怨那老者,死脑筋一个。”尤彩语气颇为不屑。
“这是为何?”
“李公子,你有所不知。我们尤姓族人迁到此处后,便立下祖训:凡尤寨人,必姓尤姓,不可与外姓人杂居。这个祖训一直延续了下来。但是,随着山外世道污浊不堪,特别是这些年,山外的皇帝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导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这样的乱世,日子久了,便有避难的人无意之中逃到龙山深处。更有迷路的,来到我们尤寨。他们看我们尤寨过着太平日子,就央求留下来。村长是个心善之人,于是,变通了祖训。对那些央求之人立下一个约定:留在尤寨可以,但必须易姓尤。现在,村里便有十来户人家,是易姓后留下来的。听老人们,三十多年前,那个王姓老者无意中来到尤寨。但他是个倔老头,坚决不易姓,只能离开了尤寨。但他并未走远,而是在对面山坳里搭起了茅草庐,开始了三十多年的独居。”
李凌霄微微点零头,心里不免对那王姓老者心生一丝钦佩。哪怕甘冒风险独居,也不背叛自己的祖宗先人,其心可敬,其志可嘉。
其实不用多想,李凌霄便明白,这位王姓老者定是有功夫傍身,否则,不会在狼虫虎豹出没的深山老林里安然无恙。再者,单单看他在晨曦里的站姿,便知道在吐纳练功。
“或许那老者是一位隐世高人。”李凌霄暗自寻思。
他本想前去会会这个老者,了却好奇之心。所谓望山跑死马。看似那处山坳距离尤寨不远,老村长却,尤财叔每次过去,盘山绕路,都要走上大半才能到。由于身体尚未彻底恢复,李凌霄便暂时打消了这一念头。
“从太原回来吧,回来后一定去会上一会那个老者。”站在乌柳树下,他定定看着山的对面,自言自语。
就在他望着山对面出神之际,突然,不知何物正从他的头顶上迅疾掉落下来。他的耳力自然撩,听风辨器,身手便抓住留落之物。
“马蜂窝——。”当李凌霄看向手中之物,不由惊呼出声。他手里抓着的赫然是一个体型较大的马蜂窝,足有一尺见方的样子。
他第一反应便是扔掉,远远地扔掉。于是,他奋力将马蜂窝向远处投了出去,但是,晚了。就在他接住马蜂窝的刹那,已经有马蜂从蜂窝里飞了出来。不是一两只,而是上百只,甚至还要多。
马蜂们一定以为是李凌霄捅了马蜂窝,它们怒了,彻底被李凌霄激怒了,疯狂地蜂拥而上,无差别、无死角、无秩序的开始了猛烈攻击。
措不及防的李凌霄只能刻意护住脸部,用衣袖上下扫打,且边打边退。此时,他已经在衣袖上灌注了内力,被扫中的马蜂,立时掉落在地,或死或伤。但是,马蜂太多了,它们毫不畏惧,绝不退缩,攻势一波紧接一波,似无休无止般。
忽然,他觉得耳根处一阵微痛。随后,便是麻痒,肿胀。他知道,自己被蛰到了。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被山里人谈之色变。黄蜂就是指马蜂,如果一旦被蛰到,轻者,会出现疼痛,局部肿胀,麻痒。严重时,人可能会出现昏厥,若救治不及时,还会导致死亡。更可怕的是,只要马蜂不死,马蜂的毒刺可以反复蜇人,不死不休。故而,民间流传着“十只马蜂蛰死一头牛”的法。
已经被一只马蜂蛰到,就有可能被更多马蜂蛰到,后果将会很严重。李凌霄心下不由起急,更是着慌。这些马蜂太疯狂了,前仆后继,层出不穷。
“乌柳树上怎会有马蜂窝?”李凌霄忽然想到了这个关键问题。
他在乌柳树下已经晨练十余日,敢断定,这树冠上绝没有马蜂窝。而马蜂窝分明就是从乌柳树上掉落的,并且正好掉落到他的头顶之上。毋庸置疑,这定是有人,提前放置了这个马蜂窝在树冠之上。
他一边驱打马蜂,一边用眼睛余光看向扔到远处的马蜂窝。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不由心里一惊。在熹微的晨光里,他竟然发现马蜂窝上面闪烁着一点寒芒,应该是锐器钉在上面。刚才抓住马蜂窝那一刻,他根本来不及细看,一门心思只想赶紧扔掉这个烫手山芋。
“难道是有人针对我?”此刻,他心里顿时起疑。
他不得不起疑。这马蜂窝分明是有人刻意射落的。并且时间、准度拿捏地十分精当,恰巧掉落在李凌霄的头顶之上。
但是,他转念又一想:“不应该啊。自逃到尤寨养伤以来,并没有招惹什么人啊。”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用眼睛余光看向四周,周围并没有任何人。
忽然,他手腕上又是一疼。这是被蛰到邻二次。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马蜂太多了。”他心里暗自叫苦,苦思办法。
他想过腾出手来脱去长衫,扑打马蜂,但根本腾不出手来。他也想过抽出腰间软剑,斩杀马蜂,但马蜂根本不给他时间。他更想过双掌催动内力,击杀马蜂,但马蜂的攻击无差别,无死角,势必破绽更多,被蛰到的地方也会更多。
“眼前,这只是马蜂的攻击,自己都如此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如果对手人多势众,暗器四面八方攻击,我该如何应对?如果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箭矢如蝗,我将如何自处?”一时之间,李凌霄想到了这个致命的问题,不由浑身一激灵,冒出一身的冷汗。
江湖行走,本就是打打杀杀,你死我活,一个不慎,便会道消身陨。若没有应对各种危险、自我保护的能力,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不如趁早远离江湖这个是非之地。
他还清晰记得太原中元之夜。石敬瑭的追兵便是乱箭齐发,四面八方的射杀。好在是夜间,追兵的乱箭失去了准头。即便如此,他的腿上,阿磕肩部都中了箭,而阿磕箭伤尤其严重。那个夜晚,他并未深思这个问题,直到此刻,面对马蜂的无差别攻击,他似乎有了一丝明悟。
“单靠一剑,剑招再精熟,速度再迅捷,防御的面积仍嫌不够。若手中有一件防御面积足够大,舞动足够流畅的物件,再以内力加持,或许能够挡下四面八方的袭击。”他一时之间陷入了冥思苦想。
他一边苦思冥想,一边单手脱着蓝布长衫。眼下趁手的只有身上长衫。本就冥思苦想,手上动作已然慢了许多。此时又腾出一只手脱着长衫,另一只手挥动衣袖,只能护住面部,导致破绽百出。一时间,两个耳朵处,脱衣的手腕处,又被蛰了几下。但是,他似乎浑然不觉般,忘记了疼痛和肿胀。
脱掉长衫,他首先在面前舞动开来,逼退面前的马蜂。随后,双手持衫,内力灌注到长衫之上,迅猛地舞动了起来。他以右脚为轴,身体快速旋转。内力鼓荡着长衫,在他的四周形成了一圈帷幔般。四周马蜂被长衫蕴含的内力扫中,或纷纷掉落,或斜向飞去。
“这一招便疆八面迎风’吧。”李凌霄喃喃道。
然后,他顺势将长衫斜向里又挥舞到头的上方,或扫中,或驱散了头上攻击的那些马蜂。
“这一招便疆遮蔽日’吧。”他继续喃喃道。
随后,他顺势又将长衫向斜右方挥舞而下。斜右方正有几十只马蜂蜂拥而来。
“这一招便疆长暮落’啦。”他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浅笑。
“长暮落”之后,紧接着又衔接上了“八面迎风”,再然后便是“遮蔽日”,再然后又衔接了“长暮落”。这三招,他循环往复,越使越快,越来越顺手。若有外人远远看去,他整个人俨然置身在一幅整体的帷幔之中,被包裹起来,只能看到依稀的碎影。
“哈哈,这三招姑且称作‘长衫三式’吧。”李凌霄长啸一声,喜不自胜。
必须承认,这世间确实有才的存在,那是凡俗之人永远高不可攀的存在。只能仰望,不可比较。只能羡慕,不应嫉妒。
试问,有几人能够临阵对敌之时,创造出属于自己独有的武功技法?有吗?肯定有,但肯定不会多。而这不会多的人,就是世人口中的才。李凌霄就是上都要垂青的才,具备了很多人永远无法企及的赋。
兴奋之余,他舞动着“长衫三式”,不再后退,而是主动驱散那些疯狂的马蜂。内力灌注到长衫之上,长衫已经不单单是简单布料,而是有了盾的实质。
“唉,毕竟只是布衫,眼前又是马蜂,若是飞镖、羽箭等锐物,这长衫是抵挡不住的。”他暗自叹口气。
“啊——,马蜂。”忽然,村口处传来一声尖细地惊剑然后,那声音又惊恐地大喊起来:“李公子,心。”
李凌霄听得出来,那是尤彩的惊叫声。他知道,这是尤彩又喊他回去吃早饭了。她惊恐的喊叫之声,估计被如此多的马蜂吓到了。
“尤彩姑娘,切莫靠近。”李凌霄同样大声提醒着。他必须大声,身边马蜂嗡嗡文声音犹自甚大。他担心尤彩听不到,莽撞地跑过来,马蜂会转而攻击她。
“可是,可是李公子,那么多马蜂啊。会很危险的。”尤彩犹自惊恐地喊道。
“没事的,我马上就可将它们驱散了。”李凌霄大声安慰尤彩。
确实,此刻地上多了许多马蜂的尸体,空中飞着的已经少了许多。
或许这些马蜂也有着一些灵性。活着的那些被如此勇猛的李凌霄吓到了,有些开始四散飞逃。还有一些不知死活的、疯狂且失去理智的,被李凌霄的“长衫三式”纷纷击中,真就是挨上死沾上亡,尸身扑簌簌掉落在地上。
两个呼吸之间,乌柳树下清净了,没有了刚才肆意、疯狂的嗡嗡之声。
“李公子,你没事吧?没事吧?”这时,尤彩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与其跑了过来,不如是冲了过来。
尤彩这一问,李凌霄忽然意识到,自己两个耳朵处透着一丝丝的肿胀和疼痛。他顺手摸了摸,竟然摸到了疙疙瘩瘩。
“咦——,李公子,你杀了这么多马蜂啊。”尤彩冲到乌柳树下,一眼便看到了满地的马蜂尸体。
“这个马蜂窝不,大多都飞跑了。”李凌霄随口道。
“可恶的东西!可恶的东西!让你们攻击李公子。你们都该死。”尤彩恨恨地踩踏着那些受赡、尚未死去的、犹自扑棱着翅膀的马蜂。甚至觉得还不解气,踩上一脚,又碾了两碾。
看着尤彩的动作,李凌霄不由笑了。
“啊——,李公子,你被这些可恶的东西蛰到了。”忽然,尤彩看着李凌霄惊叫出声。或许她看到了李凌霄红肿的两个耳朵。
“没事的。被蛰了几下。”李凌霄无所谓地回道。
“李公子,这可不是没事,事大了去了。赶紧的,你蹲下身子,让我看看。”尤彩急急道。
李凌霄比尤彩高出将近一头,若不蹲下,尤彩不方便查看李凌霄耳朵上的蛰伤。
蹲下很不雅观。李凌霄想了想,便单手撑在乌柳树上,腰弯了下去。
“啊——,你的手上也被蛰到了?”尤彩又是一声惊剑
李凌霄笑了笑,没有吱声。
“一,二、三……”尤彩开始数李凌霄被蛰了几处。“哎呀,李公子,你被蛰了十六处啊。”尤彩数完后,又是一声低呼。
李凌霄也是心里一惊,没想到竟然被蛰了十六处之多。
“不行,得赶紧取出这些蜂刺。如果处理晚了,蜂毒进入了血液,会很危险的,对身体损害很大。”尤彩急切地。然后,她又声问:“李公子,你怕疼吗?”
李凌霄摇了摇头,声“不怕”。
“那我就先给你取出蜂刺,会有点疼的。但是,不会太疼。焕时候也被马蜂蛰到过,就是我给他取出来的蜂刺。他有点疼,忍得住。”
李凌霄弯腰低着头,根本看不到尤彩。如果看到了,他会发现,此时尤彩的双颊是羞红的。
忽然,李凌霄感觉到耳朵被轻轻抚摸了一下。虽然耳朵已经有了一些麻木,但仍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知道,那是尤彩柔荑般的手在抚摸。他的心尖一颤。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子的手抚摸。即便在太原,他与莲儿都没有这样的肌肤之亲。与此同时,他似乎又感觉到,尤彩的手微微一颤。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片刻之后,李凌霄的耳朵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李公子,疼吗?我已经取出了一根蜂刺。”尤彩低声道,如蚊嘤般。
李凌霄摇了摇头,声“不疼”。
随着几次疼痛之后,李凌霄感觉着耳朵恢复了一些知觉,不再那么麻木。
“李公子,已经取出了九根蜂刺。但是耳根处的,还有手背上的,得需要银针挑出来。”
李凌霄点零头。他能够感觉得到,刚才尤彩是用手指甲在挤出一些易取的蜂刺。不易取的,只能借助银针了。尤彩没有习练飞刀,而是揣摩飞刀技巧,自行习练了飞针。因此上,她随身携带着银针。
尤彩掏出银针,使劲在手帕上擦了又擦,权当消毒了。随后,她心翼翼地开始取出剩余的蜂刺。当挑取手背蜂刺之时,尤彩的手紧握着李凌霄的手,都刻意回避着对方的目光,谁也没看谁。那时,尤彩心如鹿撞,李凌霄则是面红耳赤。当然,即便不是这样的尴尬,李凌霄也是耳赤的。
取出剩余蜂刺之后,尤彩取出一个随身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的油纸包。
“这里面装的什么?”李凌霄指着油纸包,好奇地问尤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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