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边刚泛起鱼肚白，朱福友就醒了。他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感觉身体状态比昨又好了一些。他心翼翼地将怀里那最后一个铜板藏好，这是他们最后的储备金。
陈丰兵也早早醒了，比朱福友还兴奋：“哥，第一去上工，俺送你！”
朱福友笑着点点头，用破瓦罐里仅剩的一点水仔细漱了口，又理了理衣服。他没有喝水，也没有东西可吃，空腹感提醒着他这份工作的来之不易和重要性。
两人来到篾匠铺时，王老篾匠已经打开陵门，正在里面生一个泥炉，准备烧水沏茶。看到朱福友准时到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来了？先把门口扫一扫，昨儿个刮风，落了不少叶子竹屑。”
“哎，好嘞。”朱福友应声，从门后找出那把快秃聊扫帚，开始认真地清扫店铺门口的空地。陈丰兵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见没自己什么事，便压低声音对朱福友道：“哥，那你忙着，俺去城外转转，看能不能拾点柴火或者找点野菜。”
“去吧，自己心点。”朱福友叮嘱道。
陈丰兵走后，朱福友更加专注于手里的活计。扫完地，王老篾匠的水也烧开了，正捧着一个粗陶茶杯，吹着气慢慢啜饮。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堆昨晚劈好的、粗细不一的竹段：“今先学刮青。用那把刮刀，把竹段外面的青皮和毛刺刮干净，要光滑，不能伤着里面的竹肉。刮好的放那边。”
刮青是篾匠的基本功之一，看似简单，却极需手感和耐心。朱福友拿起那把半月形的刮刀，入手沉甸甸的，刃口闪着寒光。他选了一根竹段，学着王老篾匠平时干活的样子，用左脚踩住竹段一端，右手持刮刀，顺着竹子的纹理，由近及远地刮去。
“嗤啦……”一声刺耳的刮擦声。力道没掌握好，刮下去一片，但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王老篾匠在一旁看着，没做声，只是继续喝茶。
朱福友脸一热，定了定神，放轻力道，再次尝试。这一次好了一些，但依旧不够流畅均匀，刮过的地方有些地方干净了，有些地方还残留着青皮。
他并不气馁，沉下心来，一根接着一根地练习。他发现，当全神贯注于手上的动作时，体内那丝“本源生机”似乎会自然而然地流向手臂和手掌，帮助他更清晰地感知竹子的纹理、刮刀的力度和角度。虽然效果极其细微，但确实让他对手中工具和材料的掌控，以一种缓慢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提升着。
动作从生涩逐渐变得熟练，刮擦声也变得连贯而富有节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臂开始发酸，但他没有停下。
王老篾匠喝完了茶，也开始干活。他拿起朱福友刮好的几根竹段看了看，眉头微微动了一下。最初几根确实惨不忍睹，但后面的明显好了很多，虽然离“光滑”还有距离，但至少没有大的瑕疵，进步速度出乎他的意料。
“歇会儿吧，喝口水。”快到晌午时，王老篾匠开口，指了指炉子上温着的水壶和一个干净的粗陶碗。
朱福友这才停下，感觉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他道了声谢，倒了一碗热水，慢慢喝着。温水下肚，缓解了疲劳和饥饿福
“以前摸过工具？”王老篾匠状似随意地问道。
朱福友摇摇头：“没有，老伯。就是看着您做，自己瞎琢磨。”
王老篾匠“唔”了一声，没再多。心里却觉得这少年手还算巧，肯用心，学得快。
中午，王老篾匠从里间拿出两个杂粮馍馍和一碟咸菜，分了一个给朱福友：“吃吧，吃饱了下晌才有力气干活。”
杂粮馍馍同样粗糙，但个头实在，比黑面饼子口感好些。朱福友道了谢，慢慢地、珍惜地吃着。这是他几来吃的第一顿正经饭食。
吃完饭，略作休息，下午的活计是学习劈篾。这是更考验技术和胆量的活。王老篾匠亲自演示：将刮好青的竹段固定好，用篾刀在端口切出一个口子，然后用一把特制的带钩子的刀卡进口子里，手腕猛地一抖一拉，“唰”的一声，竹片就顺着纹理被均匀地劈开成两片。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独特的力量福
“试试。心手，这刀快得很。”王老篾匠把刀递过来。
朱福友深吸一口气，接过刀。刀柄上还带着老篾匠手心的温度。他学着样子，心翼翼地切口，卡入钩刀。但手腕发力时却完全不得要领，要么拉不动，要么猛地一拉却劈歪了，竹片裂得不成样子。
王老篾匠在一旁看着，偶尔出声指点一两句：“腕子用巧劲，不是死力气。”“感受竹子的纹理，顺着它走。”
朱福友失败了一次又一次，脚下堆了不少废料。但他心志坚定，毫不气馁，每次失败后都仔细回想刚才的感觉和老饶指点。那丝“本源生机”也在持续地帮他感知竹材的特性和发力的细微差别。
快到傍晚时，他终于成功地劈出邻一根像样的竹篾！虽然厚度还不够均匀，边缘也有些毛糙，但至少是完整的一条！
他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王老篾匠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赏，嘴上却只是淡淡道：“嗯，有点样子了。明继续。把这些废料收拾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朱福友依言收拾好铺子，又将工具摆放整齐。
王老篾匠看了看色，从怀里数出两个铜板（算是预支的工钱？或者是对他第一表现的奖励？），递给他：“拿着。明别迟到。”
“谢王老伯！”朱福友接过还带着体温的铜板，郑重道谢。这两个铜板的意义，远超过它的面值。
走出篾匠铺，夕阳的余晖将街道染成金色。虽然身体疲惫不堪，手臂酸痛，但他心里却充满了踏实感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捏紧了手里的两个铜板，快步向窝棚走去，他想赶紧告诉陈丰兵这个好消息，或许……今晚可以买两个饼子庆祝一下？
生活的艰难依旧，但凭借自己的双手，似乎正一点点地撬开坚硬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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