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初入陇右
西行的路，比想象中更加漫长与艰辛。
他们不再走官道，专挑人迹罕至的山路、河谷穿校哑樵似乎对这条路线极为熟悉，总能找到最隐蔽也最节省体力的路径。他依旧沉默，却将明月心照姑无微不至，采药、熬煮、换药，动作熟练而轻柔。陈笑宝的伤势也在缓慢恢复，左臂的夹板虽未拆，但已能做些简单的动作，内腑的隐痛也渐渐平息。
越往西走，地势逐渐变得不同。连绵的雪岭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雄浑苍凉、植被稀疏的黄土高原与连绵山脉。风沙大了许多，空气也变得干燥刺鼻。村镇越来越稀疏，偶尔遇到的牧民或行商，也多带着浓重的口音，目光警惕地打量着这三个风尘仆仆的外乡人。
这一日，三人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前行，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赤黄色山崖。日头毒辣，晒得人口干舌燥。
“前面……好像有个镇子。”明月心伏在哑樵背上，眯着眼望向远处。她的气色好了不少，已能偶尔几句话，但依旧虚弱，无法长时间行走。
陈笑宝极目远眺，果然在河床尽头，一片山坳里，看到了些许低矮的土坯房屋和袅袅升起的稀疏炊烟。
哑樵点零头，脚步加快了几分。连续多日的野外露宿，所有人都需要找个地方补充给养，也让明月心能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越是靠近那处镇集，陈笑宝心中那股源自《红尘经》的警觉便越是强烈。镇子入口处，立着一根歪斜的木杆，上面悬挂着一面褪色破损的黑色旗帜，旗帜上绣着一个狰狞的白色骷髅头，骷髅下方交叉着两柄弯刀。
“黑风寨……”陈笑宝低声念出旗杆旁一块木牌上模糊的字迹，眉头微蹙。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善地。
哑樵也停下了脚步，浑浊的眼睛扫过那面旗帜，又看了看镇内那些看似懒散、实则目光不时瞥向他们的蹲守在墙根屋角的几条汉子，微微摇了摇头。
“这地方……不太对劲。”陈笑宝低声道。
明月心也感受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敌意，轻轻拉了拉哑樵的衣角。
就在三人犹豫是否要绕道而行时，镇口那几个蹲着的汉子却主动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迎了上来。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敞着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腰间挎着一把环首刀。
“喂！外乡的！打哪儿来啊？”刀疤汉子声音粗嘎，目光在哑樵背上的明月心脸上扫过时，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淫邪，又在陈笑宝和哑樵身上打量，带着审视与轻蔑。
陈笑宝上前一步，将哑樵和明月心稍稍挡在身后，拱手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妹三人途经簇，想进镇买些干粮清水，歇歇脚便走。”
“歇脚？”刀疤汉子嗤笑一声，伸出粗糙的手指掏了掏耳朵，“黑风镇可不是谁想歇就能歇的地方。看你们这穷酸样，有银子吗？”
他身后的几个喽啰也跟着哄笑起来，不怀好意地围拢过来。
陈笑宝心中冷笑，果然是处贼窝。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子——这是金十三临走前留下的：“些许银钱，还请行个方便。”
那刀疤汉子瞥了一眼银子，眼中贪婪之色更浓，却故意板起脸：“就这点？够谁分的？我看你们这包裹鼓鼓囊囊，还有这娘子……”他目光再次瞟向明月心，“不如都留下，爷们儿保管让你们舒舒服服住下！”
话音未落，他身后一个喽啰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抓向明月心！
“放肆！”
陈笑宝眼神一寒，一直扣在手中的木棍（哑樵所赠）如同毒蛇出洞，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那喽啰手腕的穴道上！
“啊！”那喽啰惨叫一声，只觉得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骇然退后。
刀疤汉子见状，脸色一沉：“妈的！给脸不要脸！兄弟们，抄家伙！男的全宰了，女的抓回去献给寨主！”
“锵啷啷！”环首刀、铁尺、哨棒……五六件兵器瞬间出鞘，寒光闪闪，将三人围在中间！杀气腾腾！
这些喽啰武功粗浅，但胜在人多势众，且出手狠辣，专攻下三路，显然是惯于厮杀的亡命之徒。
陈笑宝重伤未愈，又要分心保护明月心，顿感压力。他舞动木棍，将“叶落无声”的身法发挥到极致，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棍影点点，专打关节穴位，虽不致命，却也让几个喽啰痛呼连连，攻势受阻。
但对方人数占优，且那刀疤汉子颇有几分蛮力，环首刀势大力沉，几次硬碰，都震得陈笑宝手臂发麻，左臂伤处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眼看包围圈越来越，一直沉默的哑樵，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厉色！
就在一名喽啰的哨棒即将砸中陈笑宝后心的瞬间，哑樵动了！
他并未放下明月心，只是身体如同鬼魅般一侧，避开棍锋，同时反手拔出背后的柴刀！
没有炫目的光华，没有凌厉的破空声。
只有一道朴实无华、却快如闪电的乌光！
“噗！”
柴刀精准地劈入了哨棒与那喽啰手掌的连接处！
“咔嚓！”木棒断裂声与骨头碎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那喽啰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捂着手腕倒地翻滚！
哑樵一刀得手，毫不停留！他背负一人，身形却灵活得不可思议，脚步连环踏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手中柴刀化作一道道简洁致命的弧线，或劈、或砍、或撩、或扫！
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敌人兵器的薄弱处，或者手脚关节之上！
“铛！”“噗！”“啊！”
金铁交鸣声、利刃入肉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那五六个喽啰竟已全部倒地，不是兵器被毁，就是手脚被废，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只剩下那个刀疤汉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如同煞神般的哑樵，握着环首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这才明白，自己踢到了铁板！
哑樵持刀而立，柴刀刀尖斜指地面，一滴鲜血正顺着乌黑的刀身缓缓滑落。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刀疤汉子，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让刀疤汉子如坠冰窟！
“好……好汉饶命！”刀疤汉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三位！银子……银子不要了！三位请自便！请自便！”
陈笑宝也收棍而立，微微喘息，看着哑樵的背影，心中震撼更甚。这位恩饶武功，绝非寻常江湖路数，倒更像是……经历过战阵的军中杀伐之术！
哑樵没有理会求饶的刀疤汉子，只是回头看了陈笑宝和明月心一眼，示意离开。
陈笑宝会意，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那些哀嚎的喽啰和磕头不止的刀疤汉子，扶着明月心，跟着哑樵，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直到三饶背影消失在河床拐角，那刀疤汉子才敢抬起头，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毒与后怕。
“妈的……哪里来的煞星……得赶紧禀报寨主！”
他挣扎着爬起来，看了一眼地上呻吟的手下，啐了一口，踉踉跄跄地朝着镇内跑去。
而此刻，已经远离黑风镇的陈笑宝三人，正坐在一处背风的土坡后休息。
陈笑宝看着哑樵沉默地擦拭着柴刀上的血迹，终于忍不住问道：“哑樵大哥，您刚才的刀法……”
哑樵动作一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摇了摇头，用手指在地上写了四个字：
“往事，莫提。”
陈笑宝见状，知道他不愿多，便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望向西边那苍茫连绵的群山，心中却更加坚定。
陇右之地，龙蛇混杂，强者为尊。要想在这里立足，找到星陨谷，治好明月心，他们需要更强的实力，也需要更快的适应这片土地的规则。
他的江湖路，从这陇右的第一场厮杀，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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