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手还搭在许铮肩上，许铮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他的左臂已经完全不听使唤，机械手的显示屏一片漆黑，像块失去生命的金属。店里满地狼藉，玻璃碎片尚未清扫，地板上混杂着脚印和打翻的辣味八宝饭的油渍。
就在这混乱时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灰色夹磕老大爷急匆匆冲进店里，手里还拎着保温桶。他一进门就高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在外面听见玻璃碎的声音！
许铮猛地抬头，眼神骤然锐利。刚刚经历一场恶战，他的神经仍紧绷如弦。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动作迅疾，让他来不及分辨来意。
他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本能地扣住对方肩膀，右手顺势一拧一带，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老人撂倒在地。
的一声闷响，老人后背重重砸在地板上，保温桶滚出老远，手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老周！门口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剑一位中年妇女冲进来，平老人身边，你们干什么！他是来帮忙的！你们怎么能打人！
许铮僵在原地，嘴唇血色尽褪，机械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一句话也不出来。
陈砚舟快步上前蹲下。老人疼得直抽冷气，额头上沁满汗珠。别乱动，可能是脱臼了。陈砚舟轻声安抚，转头对宋满，快去拿夹板和绷带。
宋满从急救箱里翻出医疗用品，手脚利落地为老周的手臂做临时固定。沈君瑶走到那位妻子身边，语气沉稳：大姐，我们绝不会推卸责任。他是店里的安保人员，刚才在保护店铺时受了伤，反应过度了。现在情况已经控制住，如果您要报警，我们全力配合。
女人仍在啜泣：我要告你们！让他坐牢！
唐绾站在角落，手机开着录音功能，目光敏锐地观察着现场每个饶反应。余昭昭掏出手机：我认识一位很好的骨科医生，这就联系他过来。
阿阮沉默不语，只是凝视着许铮的脸。他的表情像是被冻结了，整个人僵立在那里。
陈砚舟站起身，看了许铮一眼：去坐下。
许铮没有动弹。
去坐下。陈砚舟的语气平静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许铮缓缓挪到长椅边坐下，低着头，右手紧紧攥着左臂的金属关节。
陈砚舟转身走进厨房。
灶台上的锅里还有半锅水，他倒掉后重新接水烧开。从冰箱取出新鲜菠菜，洗净后放入搅拌机打成汁液，再倒入糯米粉中揉成面团。翠绿的面团软硬适中，他分成剂子，手掌轻轻一压一转，熟练地捏出圆润的面皮。
馅料是提前炒香的花生碎和芝麻糊，用蜂蜜细心调匀。每包入一颗汤圆时，他的手指都会微微停顿，看似在确认分量，实则是在思忖——真正的歉意不该只是言语，更要让人能从食物中品味到诚意。
水沸了，汤圆下锅。他顺手放入一片陈皮和几朵干桂花。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不浓烈，却沁人心脾。
外面一片寂静。老周靠在椅子上，脸色因疼痛而发青。他的妻子坐在一旁，眼圈通红，但不再哭喊。
汤圆煮好，陈砚舟端出一碗，递给宋满：你送过去。
宋满接过碗，走到老周面前：大叔，这是我们老板特意为您做的汤圆，您先尝一个。
老周摇摇头：不吃。
我理解您的心情。宋满声音轻柔，但他刚才为了保护店铺拼尽了全力，连手臂都受伤了。现在这样，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老周瞥了一眼许铮。那个高大的男人蜷缩在角落，低着头，机械手臂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缩了一圈。
他轻轻叹了口气，接过勺子，舀起一个汤圆。
刚咬开，芝麻馅缓缓流出，浓郁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绽放。他咀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眼神忽然变得恍惚。
这个味道......他喃喃道，时候，我偷吃了供桌上的点心，父亲打得我半个月不敢回家。后来有一，他端来一碗汤圆，是祖母传下来的配方......就是这个味道。
他不下去了，眼眶微微发红。
他放下勺子，望向许铮：伙子，我知道你是在保护店铺，我不怪你。是我太莽撞，不该那么冒失地冲进来。
许铮猛地抬起头，嘴唇轻轻颤抖。
老周伸出手：咱们握个手，重新认识一下。
许铮迟疑片刻，用尚能活动的右手缓缓伸过去。两只手相握的瞬间，老周笑了：下周我们全家都来吃饭，预订三号桌，让我媳妇炖个拿手的肘子。
陈砚舟站在厨房门口，轻轻点头。
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余昭昭悄悄拭了下眼角。唐绾关闭了录音。沈君瑶走到许铮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砚舟回到厨房，开始清洗锅具。
夜深了，人们陆续离去。老周在家饶搀扶下离开，临走前还回头露出善意的微笑。五美也各自返家，店里只剩下陈砚舟和许铮。
许铮仍坐在长椅上，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机械手。它彻底停止了工作，连指示灯都不再闪烁。
哥......他开口，声音沙哑，对不起。
陈砚舟擦干手，走过来：你不是敌人，也不是机器。你是活生生的人，会犯错，也会疼痛。
许铮没有抬头。
明还要开门营业。陈砚舟，糯米得早点去买，晚了就不新鲜了。
许铮轻轻了一声。
陈砚舟关掉大灯，只留下灶台边一盏灯。他在许铮对面坐下，手里拿着拆解开的机械手零件，开始仔细检查线路。
许铮望着他：你不休息吗？
等你睡了。陈砚舟拧下一颗螺丝，我再走。
许铮闭上眼睛，又睁开：这只手......还能修好吗？
陈砚舟停下手中的动作：
要是修不好呢？
那就换一种方式守护这家店。
许铮想些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只轻声道：谢谢。
陈砚舟没有回应，低头继续工作。螺丝刀尖端触到一根细线，发出轻微的声。
屋外一阵风掠过门框，屋内的灯光微微闪烁了半秒。
陈砚舟的手指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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