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叶的话音落下，那“很有意思”四个字，在安静得过分的咖啡厅里，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孟怀山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生怕下一秒祁叶就拂袖而去，让这场至关重要的联姻泡汤。
然而，祁叶只是对身后的凌昭微一颔首。
凌昭会意，立刻从公文包里取出另一份更厚的文件，恭敬地放到孟朝桉面前，同时递上一支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钢笔。
“孟姐关心的细节，协议补充条款第17页至第25页有初步约定。包括但不限于您刚才提到的子女姓氏、财产归属、教育权以及……未来可能涉及的离婚相关事宜。”凌昭的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陈述今的气，“祁总吩咐过，合作的前提是权责清晰。”
孟朝桉挑眉，这次是真有点意外了。她没想到这男人居然真的准备了？还这么……详细？
她接过钢笔，没急着签，反而像是翻阅时尚杂志一样，慢悠悠地翻到第17页，快速浏览起来。越看，她眼底那点玩味的神色就越浓。
条款严谨得令人发指，几乎堵死了所有能占便夷路子，但也明确保障了她作为“祁太太”应得的利益，甚至包括那间店铺的产权，都白纸黑字写了进去。公平，冷酷，完全符合祁叶的商业风格。
“啧，”她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用笔帽轻轻点着纸张，“祁总，您这协议写得，比婚前财产公证还绝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明就要对簿公堂呢。”
祁叶端起服务员刚刚为他送上来的黑咖啡，抿了一口，动作优雅：“提前明确规则，有助于减少未来的麻烦。我认为这是对双方负责的态度。”
“负责？”孟朝桉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眼睛一亮，啪地合上协议，“到负责，我觉得这协议还缺零什么。”
她不等祁叶反应，直接对凌昭勾勾手指：“帅哥，借张纸。”
凌昭下意识地看向祁叶，见老板几不可查地点头，才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空白的递过去。
孟朝桉拿起笔，唰唰唰地开始写，一边写一边念，语速快得像是在rap：
“补充协议第一条：婚姻存续期间，双方互不干涉私人社交自由，不得以‘丈夫\/妻子’身份进行无理查岗、吃醋、或道德绑架。朋友圈点赞自由，评论自由，以及，给帅哥美女自拍写骚话的自由。”
孟怀山捂住了胸口。
凌昭的眼镜又滑下来一点。
祁叶喝咖啡的动作顿住了。
“第二条，”孟朝桉头也不抬，“不得强迫对方出席超过每周一次的无聊家族聚会或商业晚宴。若必须出席，甲方祁叶需提前48时通知，并支付乙方孟朝桉每时十万的精神损失费及服装损耗费。注：撞衫另算，价格翻倍。”
“第三条，睡眠权神圣不可侵犯。禁止在凌晨一点后以任何形式打扰对方休息，包括但不限于打电话、发微信、敲门讨论工作或者‘只是想看看你睡了没’。”
“第四条，饮食偏好需得到尊重。乙方拥有拒绝食用甲方喜欢的苦瓜、芹菜、以及所有内脏制品的绝对权力。甲方不得以‘营养均衡’为由进行教。”
“第五条……”
她洋洋洒洒，一口气写了七八条，全是各种鸡毛蒜皮却又极度体现个人“作精”本色的要求。
写完后，她满意地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将它拍在那份厚厚的协议之上，推向祁叶。
“喏，签吧。签了这份，再签你那份。”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这才叫真正的权责清晰，对吧，祁总？”
祁叶的目光落在那一页龙飞凤舞、甚至还有几个错别字的“补充协议”上。
【不得无理吃醋】、【点赞自由】、【每时十万】、【禁止凌晨一点骚扰】、【拒绝苦瓜】……
每一条都在挑战他过往的认知和底线。
他沉默地看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遭的气压似乎更低零。
孟怀山已经不敢看了，恨不得原地消失。
凌昭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管理，内心疯狂吐槽：这位未来老板娘，是有点行为艺术在身上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孟朝桉以为这冰山要被自己这顿操作彻底惹毛，准备掀桌走人时——
祁叶忽然伸手，拿起了那张纸。
他看得异常仔细，仿佛在审阅一份价值百亿的合同。
然后，在所有人惊悚的目光中，他拿起笔，在孟朝桉歪歪扭扭的签名旁边，签下了自己锋利遒劲的名字。
“可以。”他放下笔，语气平淡得像只是签了个快递单，“还有吗？”
这下，轮到孟朝桉愣住了。
她准备好的后续嘲讽和刁难，一下子全噎在了喉咙里。
这男人……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眯起眼，重新打量起祁叶。冷硬的眉眼，紧抿的薄唇，看不出丝毫玩笑或妥协的意味。他是认真的。
他居然真的同意了她这些离谱的要求？
事出反常必有妖。
孟朝桉心底那点叛逆和好奇被彻底勾了起来。她倒要看看，这位祁总能忍到几时，这戏又要怎么往下唱。
“暂时就这些。”她收敛了些许外放的张扬，身体往后一靠，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想到再补。祁总，合作愉快？”
她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姿势，眼神里却满是挑衅。
祁叶的目光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起身，微微倾身，握了上去。
他的手掌很大，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与她微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合作愉快，孟姐。”他看着她，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微光，“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份……敬业精神。”
他的手一触即分，礼貌而疏离。
但孟朝桉却莫名觉得，被他握过的地方，有点微微发烫。
她收回手，暗自撇撇嘴。敬业？敬哪门子的业？给他添堵的业吗？
“那么，后续事宜凌昭会与孟总对接。”祁叶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语气恢复公事公办，“订婚宴在下周末。孟姐，届时再见。”
完，他微微颔首，算是告别，便带着他那一行人，如来时一般，步履沉稳地离开了咖啡厅。
留下孟家父女，和桌上那两份签了字的、画风迥异的协议。
孟怀山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虚脱般地靠在椅背上：“朝桉！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幸好祁总大度没计较！”
孟朝桉没理她爹的絮叨，她拿起祁叶签过字的那张“补充协议”，看着并排在一起的两个名字，一个狂放不羁，一个冷峻锋利。
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兴味盎然的弧度。
祁叶？
看来这场被迫参加的“商业合作”，比她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她大姐的作精生涯，终于找到了一个看起来耐折腾的……完美观众。
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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