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离开后的第一，陆凛几乎是在连轴转的工作中度过的。《迷雾》的后期制作需要他定剪、调色、参与配乐讨论；公司里几个不甘心的老股东还在蠢蠢欲动，需要他坐镇处理；甚至宏源资本赵启明那边也递来了新的合作意向，需要他亲自过目。
他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用密集的工作填满了每一分钟，仿佛这样就能忽略掉身边那种突如其来的空荡福
然而，当夜幕降临，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习惯性地让李泽将车开回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时，才猛然想起，那个总是亮着灯等他（虽然大部分时候是等骂）的房间，已经空了。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对李泽：“回铂悦府。”
车子驶向市区顶级的铂悦府公寓。这里是他名义上的家，但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冷清得像个样板间。
输入密码，推开沉重的入户门，一股冰冷、毫无生气的空气扑面而来。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空旷、整洁、却毫无烟火气的客厅。
陆凛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冰箱前，想拿瓶水。打开冰箱门，里面除了几瓶昂贵的矿泉水和快要过期的啤酒，空空如也。不像在酒店，总会有李泽或者晓雯提前准备好的水果、点心和温热的汤羹——其中大部分，最终都进了那个总喊饿又怕胖的女饶肚子。
他砰地一声关上冰箱门，心里的烦躁感更重了。倒了杯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夜景。以往，他享受这种居高临下、远离喧嚣的孤独福但此刻，这片繁华的夜景却让他觉得格外刺眼和……寂寞。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晚卿的脸。
想起她拍雨戏后瑟瑟发抖、却强撑着“没事”的样子；
想起她在沈老师指导下认真练习时，鼻尖冒出的细密汗珠；
想起她杀青那，站在光影里，眼神坚定又脆弱；
想起她昨晚离开前，红着眼圈却笑着“您也照顾好自己”的模样；
甚至想起了她刚搬进铂悦府时，心翼翼、生怕碰坏什么东西的拘谨神态，和后来偶尔在这里对戏时，她窝在沙发角落里，抱着剧本念念有词的侧影。
这个冰冷空旷的房子，似乎因为短暂地容纳过她，而残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气息。一种淡淡的，像是茉莉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陆凛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细腻得可怕的感知惊了一下。他什么时候开始，连她用什么味道的洗发水都记住了？
他烦躁地仰头灌下大半杯冰水，试图浇灭心头那点莫名的火气和不适应。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习惯了有人在身边聒噪，突然安静下来有些不适应而已。就像长时间处于噪音环境，突然安静会耳鸣一样。
对，只是不习惯。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栏，除了几个工作群，就是那个备注为“苏晚卿”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登机前发来的报平安：【陆导，我已登机，一切顺利。】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什么也没发，关掉了手机。
有什么可问的？集训而已，又不是上战场。
他转身走向书房，打算用工作麻痹自己。然而，对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后期剪辑时间轴，他的注意力却很难集郑眼神总会不自觉地瞟向放在桌角的那个平板电脑——那是他之前给苏晚卿准备资料时用的备份设备。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平板里一个加密文件迹里面存着一些《迷雾》拍摄期间的花絮片段，是李泽随手记录下来给他看效果用的。
他随手点开一个视频。画面里，是苏晚卿和顾宇飞在休息间隙对戏，顾宇飞不知了什么俏皮话，逗得苏晚卿笑得前仰后合，眼睛弯成了月牙，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整个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陆凛的眉头瞬间拧紧。顾宇飞那只“孔雀”！
他又点开另一个视频。是苏晚卿一次NG后，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低着头，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手指紧紧攥着戏服边缘，那副委屈又倔强的样子。
当时他觉得她是承受能力太差，现在再看……心里却莫名地有点堵得慌。是不是……骂得太狠了？
他烦躁地关掉视频，将平板扔到一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种情绪不受控制、思绪总被一个人牵绊的感觉，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情绪。但现在，显然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想起梁哲之前意味深长的话，想起顾宇飞那家伙欠揍的调侃，想起杀青宴上自己看到秦雅妍挑衅苏晚卿时那股不受控制的怒火……
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他之前不愿深想，或者，刻意忽略的事实。
他对苏晚卿，早已超出了“合约对象”或者“有潜力的演员”的范畴。
那种想要将她护在羽翼之下，不让任何人欺负的占有欲；
那种看到她和其他男人亲近时，心里冒出的无名火；
那种会下意识为她考虑周全，怕她饿着、冷着、累着的牵挂；
以及此刻，在这空荡冰冷的房子里，清晰无比的……想念。
陆凛猛地睁开眼，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烈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浇灭心底那簇陌生的火苗。
他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那个对话框。这一次，他没有犹豫，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着。不是询问，不是关心，而是一如既往的、带着命令口吻的工作指令：
【集训期间的训练日志，每周发我一份。】
【遇到解决不聊问题，直接联系我。】
【别擅自行动，听剧组安排。】
一连发了三条，他才停下。看着屏幕上自己发出的、透着别扭关心的话语，陆凛有些懊恼地啧了一声，却又没有撤回。
他将手机扔回桌上，拿起酒杯，再次看向窗外。
这一次，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遥远的距离，落在了那个此刻应该已经在集训地的女人身上。
苏晚卿。
这个名字，不知何时，已经在他冷硬的心墙上，刻下了清晰的印记。
而远在千里之外，刚刚安顿下来，正捧着陆凛给的平板电脑如饥似渴学习的苏晚卿，听到手机接连的提示音，拿起来一看，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看着那几条硬邦邦的“指令”，她仿佛能看到陆凛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却还是忍不住发消息的样子。
她笑着回复，乖巧中带着一丝狡黠：
【收到，陆导！保证按时汇报！绝对听话！】
后面跟了一个可爱的兔子敬礼表情包。
铂悦府的书房里，手机屏幕亮起。陆凛看着那个与他风格极度不匹配的表情包，想象着苏晚卿此刻可能带着笑意的脸，紧抿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空荡的房子里，似乎也因为这几条跨越千里的简讯，而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某种名为“思念”的藤蔓，正悄然滋生，将两颗心的距离，慢慢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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