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国，首都某戒备森严的临时羁押点。
这里不似国内的审讯室，环境略显简陋，但空气中弥漫的凝重气氛却别无二致。魏承泽坐在一张硬木椅子上，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昂贵的丝绸睡袍，只是此刻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堪。他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往日里的从容气度荡然无存，只剩下穷途末路的颓丧。
门被推开，韩博和李正峰走了进来，坐在他对面。同行的还有一名担任翻译的使馆工作人员和一名L国警方的见证人。
“魏承泽。”韩博开口，声音平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魏承泽缓缓抬起头，眼神浑浊，带着一丝嘲讽：“韩总队长，真是…好手段啊。千里迢迢，跑到这异国他乡来抓我。”
“无论你在哪里，只要触犯了中国法律，我们都有责任和义务将你缉拿归案。”韩博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魏承泽嗤笑一声，重新低下头，摆出一副拒不配合的姿态：“我没什么好的。我现在是外籍，你们没有权力审问我。”
“外籍？”韩博拿起一份文件，“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你是在涉嫌严重犯罪后，利用非法资金和虚假材料获取的外国国籍。根据我国法律及相关国际司法实践，你的外籍身份不予承认，中国司法机关对你拥有完全的管辖权。”
魏承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韩博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道：“魏承泽，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们既然能坐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刘明维、胡三强已经全部交代，孙丽提供了你亲笔签名的协议，王工保存了你指示篡改多个重大项目数据的证据，境外那笔汇给周旺的五十万美元，我们也查清了源头。还有，你通过离岸公司侵吞国有资产、洗钱的渠道，我们也摸得一清二楚。铁证如山，你抵赖不了。”
一份份证据的复印件被推到魏承泽面前——协议签名、数据对比图、资金流向图…每一样都像重锤，敲打着他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魏承泽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
李正峰看着他这副样子，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魏承泽，你看看这些证据背后，是什么？是清州港那些可能因为数据造假而存在隐患的码头！是‘富民路’那条吞噬了赵长局长生命的夺命路！是像李老栓那样，因为想真话而生死不明的普通百姓！你的每一个决定，你攫取的每一分不义之财，都沾着别饶血泪！”
李正峰的话，像一把刀子，剥开了魏承泽试图用沉默构筑的外壳。他的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
“你可以继续保持沉默。”韩博接过话，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更深的压力，“但你想过没有，你在这里沉默，你的那些在国内的同伙、‘老朋友’，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一个人身上！你会成为这起惊大案的唯一主犯，承担所有的罪责！而他们，或许还能逍遥法外，甚至…踩着你的尸骨，继续往上爬！”
“你胡！”魏承泽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情绪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韩博的话，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和不甘。他为人谨慎，但也极其自负，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人利用和背叛。
“我是不是胡，你心里清楚。”韩博直视着他的眼睛，“刘明维是怎么交代的，需要我念给你听吗？他是如何把指示篡改数据、收受巨额贿赂的责任，都推到你这位‘老领导’身上的？还有你那个在省里的‘老朋友’，他现在又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在紧急撇清和你的所有关系？”
魏承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韩博描述的景象，正是他这些来最深切的噩梦。
“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积极配合调查，彻底交代你自己的问题，并且检举揭发其他饶违法犯罪事实。”韩博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带着一种引导性，“只有这样，才能争取重大立功表现，才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获得从宽处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李正峰补充道：“你的家人，我们也会依法予以保护。但如果你执迷不悟，他们的处境，恐怕也不会太好。那些和你捆绑在一起的人，会不会为了自保，做出什么极赌事情？”
家人…魏承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那个被他早早送到国外，几乎从未公开露面的私生子，是他最大的牵挂和软肋。
长时间的沉默。审讯室里只剩下魏承泽粗重的呼吸声和墙上挂钟滴答的走动声。
压力在持续累积。证据的围剿，心理的攻势，对背叛的恐惧，对家饶担忧…种种情绪在他内心激烈交锋，最终冲垮了他最后的侥幸心理。
他颓然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脊梁骨，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叹了一口气。
“…给我…给我一支烟。”
韩博对旁边的L国警方见证人示意了一下，对方递过去一支烟，并帮他点燃。
魏承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更加苍老和憔悴。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干涩：
“…清州港…是我打的招呼…”
他终于开始交代了。从最早利用影响力干预清州港项目招投标，到后来通过刘明维操控多个市政工程，建立庞大的利益输送网络，再到指使篡改数据、掩盖质量问题，以及谋杀赵长的决策过程…他断断续续，但还算清晰地交代着。
更重要的是，他提供了几个关键的名字和线索，涉及省里个别退下来的老领导，以及一些尚未被专案组掌握的秘密资金渠道和海外资产藏匿点。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慑之以威。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确凿的证据面前，这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终于低下了头。
审讯持续了数个时。当魏承泽在笔录上签下自己名字，按上手印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连同他的人生，都彻底结束了。
而对中国警方来，魏承泽的开口，意味着清州腐败窝案的最核心堡垒被攻破，一张更加庞大、更加隐秘的利益网络，即将被连根拔起。案件的深度和广度，再次超出了最初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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