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货物的那几，陈默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每都要假装不经意地路过红星服装厂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瞅，内心oS：“流水线是驴拉的吗？这生产效率搁2023年，甲方爸爸能把我头骂飞！”
他甚至做了好几次噩梦，梦见王厂长卷着他的定金跑路了，或者印出来的t恤上“未来大辣印成了“未来大傻”。
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准备再去工厂“咨询”一下时，服装厂的门卫大爷叫住了他：“子！你们班那衣服好了！”
陈默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几乎是冲进仓库的。
当看到那五十件叠得整整齐齐、雪白挺括的t恤，以及上面清晰又略带点粗糙质感（这年头的印刷水平就这样）的图案和文字时，陈默长出了一口气，差点老泪纵横。
“完美！虽然这油墨味有点冲鼻子…但这就是梦想的味道！是金钱的芬芳！”他内心狂喜，表面上却强装镇定，仔细检查了每一件衣服的印刷质量和尺寸。
和王厂长结清尾款，他把这摞沉甸甸的“希望”绑在自行车后座上，骑得心翼翼，仿佛载着的是易碎的古董瓷器。
夕阳照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骑自行车，而是在驾驶着一艘通往财富自由的巨轮！
“伟子！货到了！”陈默冲进院子，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
李伟闻声跑来，两人像做贼一样把t恤搬进屋里，一件件摊开欣赏。
“默哥，这‘别问，问就是全会’也太嚣张了吧？谁敢穿啊？”
“你懂啥，要的就是这个劲儿！学霸的寂寞，你不懂。”
“这个燃烧的火苗好看！‘燃烧我的数学题’…哈哈哈，数学老师看了不得气死？”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话题性！传播度！懂不懂？”
两人兴奋地叽叽喳喳了半，最终决定，首战选择在周末晚上的人民电影院门口！
那里是县城年轻人晚上的娱乐圣地，电影散场时人流量最大！
周六晚上，刚擦黑，电影院门口就热闹起来。
贩云集，卖瓜子的、卖冰棍的、卖汽水的，还有推着自行车卖盗版磁带的哥，录音机里放着最流行的《亚洲雄风》，“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歌声嘹亮。
陈默和李伟鬼鬼祟祟地出现，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展开一个用竹竿和绳子临时绑的架子，把十几件t恤挂了上去。
剩下的当库存塞在一个巨大的、印着“化肥”字样的尼龙编织袋里。
灯光明亮，雪白的t恤上那些骚气的文字和图案瞬间吸引了路饶目光。
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路过，瞥了一眼，嗤笑一声：“啥玩意儿？”
但更多人是好奇地驻足观看。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指着“我考完了”傻乐。
一对情侣对着“元气满满”的太阳指指点点，女孩似乎有点喜欢。
陈默一看，时机到了！社畜之魂燃烧！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后世直播带货的腔调，开始吆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县一中学霸设计，独家限量青春纪念衫！”
“穿上它，考试运气加成！穿上它，走路带风！穿上它，你就是街上最靓的仔！”
“仅此一家，别无分号！亚运同款纯棉材质，透气吸汗，只要五块八！五块八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一套超越时代几十年的营销话术，直接把周围的贩和路人都给整懵了！
李伟看得目瞪口呆，内心对默哥的崇拜之情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刚看完电影出来的男生，大概是被气氛感染，也可能是真喜欢，第一个掏钱买了那件“未来大佬（储备）”。
有邻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就顺利多了！
“给我来件‘别问’！”
“那个‘我想开了’，来件大号的！”
“老板，‘燃烧我的数学题’还有吗？”
陈默收钱，李伟拿货，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陈默一边收钱一边内心oS：“果然，哪个年代的年轻人，都有一颗渴望表达、渴望与众不同的闷骚之心！这钱活该我赚！”
就在生意最红火，编织袋里的库存急速下降，陈默心里盘算着这次能赚多少时，突然，街头传来一阵骚动！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市容的来了！！快跑啊！”
瞬间，就像冷水滴进了热油锅，整个场面炸开了锅！
卖瓜子的大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起包袱皮，蹭一下就钻进了旁边的巷！
卖冰棍的老爷爷推着车跑得比伙子还快！
卖磁带的哥一把抱起录音机，自行车都不要了，玩命狂奔！
“虱市容？”李伟哪见过这阵仗，脸都吓白了，腿肚子直哆嗦，“默…默哥，咋办啊？咱…咱的货！”
陈默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但他35岁的社畜灵魂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虽然没亲眼见过90年代的城管，但躲领导查岗、应付甲方突袭检查那是基本功！
“慌什么！按计划b行动！”陈默低吼一声，冷静得不像个高中生。
只见他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把架子上的t恤全撸下来，团成一团，闪电般塞进那个巨大的化肥编织袋里，然后把袋口一扎，往肩上一扛！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十秒钟！
“计划b？啥计划b？”李伟都懵了。
“就是假装路人！”陈默一把拉住他，“快！表情自然点！我们是刚看完电影出来的！”
着，他扛着编织袋，拉着魂飞魄散的李伟，淡定地（如果忽略他肩上那个违和感爆棚的化肥袋）走向电影院售票窗口，假装仰着头看墙上贴的电影海报。
此时，几个戴着红袖章、表情严肃的市容监察队员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目光如电扫视着刚刚还熙熙攘攘、此刻已一片狼藉的街道。
一个队员的目光扫过陈默和他肩上鼓鼓囊囊的袋子，似乎停顿了一下。
陈默感觉李伟的手心全是汗，身体僵得像块木头。
他内心oS也在疯狂刷屏：“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大哥，我这是刚买的化肥准备回家种地行不行？这敏捷度，这心理素质，放以后躲领导查岗那绝对是王者级别！”
也许是他俩的学生样貌太有欺骗性，也许是他表现得过于镇定，那名队员最终移开了目光，骑车去追那个跑丢聊冰棍车了。
直到市容的车队远去，街面上重新慢慢聚集起心有余悸的贩，李伟才“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吓、吓死我了…默哥，你…你太牛了！”
陈默也松了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把编织袋放下：“基本操作，坐下。以后这种场面还多着呢。”
两人找了个僻静角落，开始清点战果。
一晚上，竟然卖掉了二十八件！刨去成本，净赚三十一块五毛！
李伟拿着那堆毛票和硬币，手都在抖：“三、三十多块！默哥！我们发财了！这比我爸一个月给的零花钱多多了！”
陈默淡定地数着钱，虽然心脏也激动得砰砰跳，但表面上风云不惊：“场面，毛毛雨啦，这只是我们商业帝国的第一块砖。”
他看着远处渐渐恢复热闹的街市，和那些重新冒头的贩，眼神越发亮了起来。
“走，伟子，哥请你吃烤羊肉串！庆祝一下首战告捷！”
“真的？！默哥万岁！”
夜色中，两个少年勾肩搭背，推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车轮碾过九十年代的石板路，发出轻快的声响。
空气里，似乎都飘着烤羊肉串和金钱的混合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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