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轩的落网，悄无声息，顺利得近乎诡异。
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反抗，没有精心布置的藏身处。她就住在市中心一栋高级公寓里，门牌号登记的是她自己的名字。当负势带着全副武装的队员破门而入时，她正坐在宽敞的客厅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外的城市际线，悠闲地泡着一壶茶。
茶香袅袅，是上好的岩茶，气味醇厚。她穿着一条月白色的新式旗袍，头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在颈侧，平和得不像一个被警方找上门来的连环杀人案嫌疑人，倒像是在等待一位期待已久的访客。
看到冲进来的警察，以及走在最后、脸色冰封的负势，她甚至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茶壶，抬起眼，目光越过那些紧张的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落在负势身上。
那目光，依旧带着七年前那种审视，以及一丝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了然。
“你们来了。”她轻声，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气。
没有抵抗，没有质问。她甚至配合地伸出双手，让队员给她戴上冰冷的手铐。只是在镣铐合拢的瞬间，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擦过了负势的手背，一触即分，却留下了一片灼饶冰凉。
负势身体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但她迅速控制住了，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下令：“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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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审讯室。
惨白的灯光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无形的压力。相轩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腕间的铐子反射着冷光。她似乎并不在意这逼仄压抑的环境，姿态甚至称得上闲适，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单面镜，仿佛知道镜子的另一面，是谁在注视着她。
负势坐在主审位，身旁是记录员和另一名资深刑警老张。她翻开卷宗，声音是刻意营造的、毫无感情的职业腔调。
“姓名。”
相轩的视线从单面镜上收回，落在负势脸上。她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反而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让负势极度不适的、近乎怀念的意味。
“势，”她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微哑的质感，在这寂静的审讯室里异常清晰，“你终于长大了。”
她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自己腕上的金属镣铐，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乐器，眼神里没有丝毫身处囹圄的惶恐，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叹息的平静。
“穿上这身衣服，”她的目光扫过负势肩头的警徽，语气轻柔，却带着刺骨的穿透力，“很精神。”
负势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攥住，又猛地抛向高空。她几乎是立刻重重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打断那令人窒息的气氛，也试图打断自己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相轩！回答问题！”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严厉的警告，眼底却有一丝难以控制的火焰窜起。她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个女人即使在这种境地，依然能轻易搅动她的情绪。
老张在一旁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负势的反应有些过激。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
“滋啦——”
头顶惨白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电流不稳的刺耳噪音，随即，毫无预兆地，彻底熄灭！连同墙角那个一直亮着红色指示灯的监控摄像头，也瞬间黯淡下去。
审讯室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慌的黑暗。只有门外走廊应急灯透进来的一点微弱绿光，勾勒出物体模糊的轮廓。
“怎么回事？”老张警惕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椅子移动的摩擦声。
负势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就要起身查看。
然而，一只手却更快地、带着镣铐特有的冰冷坚硬触感，精准地按在了她依旧放在桌面、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同时，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茶香和某种冷冽气息的阴影靠近。
相轩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固定？还是她根本就有能力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她倾身越过了那张窄窄的审讯桌，距离近得负势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自己的耳廓上。
那气息，带着令人战栗的亲昵，和一种冰冷的、淬毒般的恶意。
“但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身边都有桃花吗——”
负势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倒流。那个雨夜，那个拳场，那只伸向她的手，那些黑暗中的训练，那本藏着干枯花瓣的书……无数被刻意遗忘的碎片在这一片漆黑中，带着尖锐的呼啸，疯狂地席卷了她的脑海。
耳边的声音，低沉、清晰，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残忍，一字一句，凿进她的耳膜：
“因为那些人，都曾参与过七年前把你送进地狱的那晚。”
黑暗里，负势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在瞬间收缩到极致，巨大的震惊和某种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真相，让她如同被无形的冰钉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地狱……那晚……
一些被她潜意识层层封锁、不愿也不敢去触碰的、模糊而狰狞的记忆碎片，伴随着这句话，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咆哮着试图冲破禁锢！
她只能感觉到耳畔那灼热又冰冷的气息，如同致命的蛇信，缠绕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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