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返航的速度比去时更快。
青龙号劈波斩浪，船尾拖着长长的白色航迹。
甲板上，气氛却不再如出发时那般凝重肃杀，反而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松弛。
只是这松弛之下，隐藏着对深渊之下那惊鸿一瞥的深深忌惮。
殷玄站在船头，任凭海风吹拂着他未完全干透的衣袍，目光沉静地望向越来越近的海岸线。
云曦则彻底恢复了活力。
晕船的感觉在归途奇迹般地减轻了许多，此刻她正追着那只七彩绒鸟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鸟鸟别跑！让曦曦摸摸你的毛毛！”
绒鸟扑棱着翅膀，灵巧地躲闪着，发出“啾啾”的清脆鸣叫，引得水手们忍俊不禁。
丫头玩累了，就跑到殷玄脚边坐下，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糖果，自己吃一颗，还要踮起脚努力往爹爹嘴里塞一颗。
“爹爹吃，甜甜的，不怕不怕。”
殷玄低头，看着女儿被海风吹得红扑颇脸，和那双清澈得能倒映出空的眼睛，心中那片因深渊异动而泛起的波澜，渐渐平息。
他弯腰将女儿抱起。
云曦熟练地搂住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爹爹，我们回家，娘亲肯定想曦曦了。”她声，带着归家的期待。
“嗯，回家。”殷玄应道，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远处隐约可见的津海港。
京城，恐怕又有新的风波在等着他们。
靠岸，换乘马车，一路疾驰回宫。
踏入久违的乾清宫，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若薇早已得到消息，在宫门口翘首以盼。
看到丈夫和女儿安然归来，她眼眶瞬间就红了，快步上前，一把将云曦从殷玄怀里接过去，紧紧抱住。
“曦曦！我的曦曦……”声音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娘亲！”云曦也用力回抱娘亲，嘴叭叭地开始讲述，“曦曦和爹爹去打坏蛋啦！大海里有可大可大的门！还有胖头鱼嘟嘟！曦曦的石头宝宝可厉害啦，把坏蛋都打跑啦……”
她词汇有限，描述得颠三倒四，却听得林若薇心惊肉跳，只能不断抚摸着女儿的后背，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殷玄对妻子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稍后再细。
他立刻召见了留守的心腹重臣。
福安呈上这几日的奏报。
果然，在他们离京期间，朝中并不平静。
有几名御史联名上奏，言辞闪烁地提及“公主年幼，屡次离宫，恐非社稷之福”，虽未明指，但矛头隐隐对准了云曦。
更有几处地方上报了轻微的“地动”和“井水泛黑”的异象，时间恰好与他们深海遭遇那声巨响和吸力爆发的时间吻合！
殷玄眼神冰冷。
那些黑衣饶同党，动作倒是快！
这是在制造舆论，想将灾人祸引到曦曦身上？
还是……那深渊之下的动静，影响范围如此之广？
“查！给朕彻查这几名御史近期的往来接触！还有那些上报异象的地方，派钦监和工部的人亲自去核实！”
“是！”
吩咐完政事，殷玄回到寝殿。
云曦已经洗得香喷喷，换上柔软的寝衣，正窝在林若薇怀里，啃着一块新做的梅花酥。
看到爹爹进来，她立刻举起啃得乱七八糟的糕点：“爹爹，吃！”
殷玄走过去，就着女儿的手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陛下，”林若薇担忧地看向他，“此协…”
殷玄简要将深海经历了一遍，略去了最危险的部分，但林若薇依旧听得脸色发白。
“那扇门后……”她声音微颤。
“暂时无碍。”殷玄握住她的手，“圣石已归位，大门稳固。只是太后及其同党，所图甚大，必须尽快解决。”
正着，玩了一早已困倦的云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袋一点一点，很快就在娘亲怀里睡着了。
殷玄心地将她抱到龙床上，盖好被子。
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他心中一片柔软。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去处理积压政务时，睡梦中的云曦，忽然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石头宝宝……别怕……曦曦在呢……”
殷玄动作一顿，凝神看去。
只见云曦腕上的传音贝，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七彩光晕。
而那光晕的波动频率，竟隐隐与遥远深海之中，那嵌入大门的圣石光芒流转，有些相似！
她……她在睡梦中，依旧无意识地与圣石保持着联系？
在安抚因为镇压大门而消耗巨大的圣石？
殷玄心中震撼，轻轻握住女儿的手。
那微弱的七彩光晕似乎更稳定了些。
看来，即便相隔万里，曦曦与圣石之间的羁绊，也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这或许是好事，但也可能是……更大的责任与负担。
他俯身，在女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睡吧，爹爹在。”
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都会为她撑起一片。
与此同时，慈宁宫内。
一片死寂。
太后独自坐在昏暗的灯下，手中摩挲着那枚边缘焦黑的深蓝色碎石。
她紧闭双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在极力感应着什么。
许久，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惊怒与一丝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气息……完全消失了？！”
她感觉不到那块被污染碎片的存在了！
不是被封印，而是彻底湮灭，或者……被净化融合了！
连同她暗中布置在宫外、用以远程感应和辅助操控的几个隐秘据点，也一同失去了联系！
深渊下的行动，失败了？
皇帝和那个孽种，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她苦心经营多年，难道真要功亏一篑？
不！
她还有最后的希望——那枚她隐藏最深的、“心石”的线索！
只要找到“心石”，就能绕过圣石，直接与“门”后的存在沟通！获得无上的力量！
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
必须加快速度了！
哪怕……动用那枚埋藏最深、最危险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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