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餐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窗外是星河般璀璨的城市灯火，但卡座间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夏诗涵那句“看来，这就是你的最终答案了”像一块投入静湖的冰，带着冷意，也带着某种尘埃落定的意味。
林浩迎着她转向窗外的侧脸，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属于上位者的低气压。他知道自己的拒绝可能触怒了她，或者，是让她感到了“失控”。但他并不后悔。出那番话后，他内心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在心底扎根。
“是的，这就是我的答案。”林浩的声音不高，却异常稳定，“我很感激你的赏识和一直以来的……指点。但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对我来，重要的不仅仅是技术能走多远，还有这条路是和谁一起走，沿途能看到什么样的风景。”
夏诗涵缓缓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林浩脸上。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审视和算计，多了几分纯粹的打量，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她一度认为是“有趣所有物”的男人。他那清瘦的脸上带着社恐者常有的些许紧张，但眼神却澄澈而坚定，像山涧里未被污染的溪流，清晰地映照出他自己的选择。
她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一直以来，她习惯于用资源和前景来衡量价值，用掌控和引导来达成目的。她见过太多人在她抛出的诱惑面前挣扎、妥协、最终屈服。像林浩这样，明明拥有顶尖的技术赋，却甘愿为了所谓“平凡”的感情和“普通”的生活，放弃唾手可得的辉煌前程，在她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愚蠢。
但奇怪的是，这种“愚蠢”并没有让她感到被冒犯的愤怒，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惋惜？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于这种她永远无法拥有的“愚蠢”的触动？
她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没动过的红酒，轻轻晃了晃，鲜红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
“为了你那……珍贵的风景？”她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她没有看林浩，而是望着杯中的酒液。
林浩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夏诗涵仰头，将杯中那口价值不菲的红酒一饮而尽，动作带着她一贯的优雅，却也透出一丝决绝。她放下酒杯，发出清脆的“嗒”的一声。
“很好。”她站起身，拿起旁边座椅上的手包，目光平静地看向林浩，那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和疏离，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过。“我尊重你的选择。”
她顿了顿，继续道：“‘深空科技’的大门，理论上依旧为你敞开。当然，我知道你不会来。至于之前提到的‘元认知架构’……”她嘴角似乎又扯动了一下，“相关的公开论文和行业报告，你自己应该也能找到。以后，好自为之。”
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径直离开。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餐厅的入口处。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再任何带有个人情绪的话。这个离场，干脆利落，符合她一贯的风格，但也带着一种明确的终结意味。
林浩独自坐在卡座里，看着对面那杯只浅了一口的水，和夏诗涵那杯已经空聊红酒杯，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虽然过程压抑，但最终守住了自己的阵地。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夏诗涵之间那种微妙而紧张的关系，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她或许还会在行业里关注他，但不会再以这种试图“收纳”和“引导”的姿态出现在他的生活郑这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
结账时，侍者告知夏姐已经签过单了。林浩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这大概是她最后的、不动声色的“碾压”吧，连一顿告别饭，都不愿意欠他分毫，或者，不愿意让他有机会“请”她。
走出云顶餐厅，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林浩感觉头脑格外清醒。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不算太晚。他想了想，没有立刻叫车，而是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
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闪烁，但他的心却异常平静和坚定。他拒绝了看似辉煌的道路，选择了一条或许更平凡、却让他内心踏实的路。他想快点回去，回到那个有温暖灯光、有那个女孩在等他的家。
当他用钥匙打开家门时，客厅里温暖的灯光和电视剧的声音一起涌了出来。陈静萱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综艺，怀里抱着个抱枕，听到开门声，立刻转过头，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浩哥，你回来啦！晚宴怎么样？吃饱了没有？我还留着汤哦！”
她那带着台湾腔的、充满活力的问候，瞬间驱散了林浩身上从高级餐厅带回来的最后一丝冷意。
“嗯，回来了。”林浩换好鞋，走到沙发边坐下，很自然地接过陈静萱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没什么，就是普通的交流，吃过了。”
他没有提夏诗涵，也没有提那场无声的交锋。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没必要出来让身边人多想或担心。
陈静萱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感觉他似乎比出门时放松了一些，虽然眉宇间还带着点疲惫，但眼神很平和。她放下心来，又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今直播间里发生的趣事。
林浩安静地听着，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那片名为“选择”的土壤，变得更加坚实和温暖。他知道，自己选对了。
然而，就在这温馨的氛围中，林浩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提示弹了出来。发信人赫然是——赵晓薇。
林浩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赵晓薇……在这个他刚刚彻底了结与夏诗涵的纠葛、内心充满对陈静萱的坚定之时，她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再次漾开了微妙的涟漪。
他还没有点开，不知道这条消息的内容是什么。是关于工作的普通沟通？还是……别的？
陈静萱还在着什么，林浩却有些走神了。他意识到，生活总是充满了各种意想不到的插曲。解决了夏诗涵这个“麻烦”，并不意味着前方就此一帆风顺。尤其是赵晓薇，这个知晓他部分秘密、与他有过紧密工作合作、又始终保持着微妙距离的同事，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尚未解开的心结。
他拿起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点开。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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