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抬头望着空，月轮高悬，清冷明亮。
他缓缓道：“别急，来什么，就接什么。”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边刚泛起鱼肚白，原本计划中的晚间自省大会尚未开始，团内却已悄然掀起波澜。
王风与徐子陵对视一眼，神情复杂。
门口传来脚步声，来者正是227团的刘参谋——那个熟悉的“债主”。
这已是第三次登门，熟门熟路得仿佛自己人一般。
他穿过营区，无人阻拦。
无论是站岗的哨兵，还是路过的战士，都知道这位从227团来的客人，与新三团之间那笔不清道不明的“账”。
他径直走向团部，连方向都没问。
途中，黄世成站在岔路口旁，目光微凝。
他不认识此人，但对方从容不迫的姿态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外团军官竟能如此自如地穿行于新三团核心区域？
这本身就值得琢磨。
黄世成没有出声，也没有靠近。
他在心里轻轻一笑，像是捡到了一把能打开秘密之门的钥匙。
王风与晋绥军358团有过接触的事，早已被他记下，如今再加上眼前这一幕，两件事像两条线，慢慢缠成一股绳。
只要稍加引导，便能牵动整片舆论的网。
他默默转身离去，留下背影隐入晨光。
团部内，气氛略显尴尬。
“王团长，徐政委，”刘参谋摊开双手，语气里满是无奈，“上回你们亲口答应的，粮草和物资很快就送过去。我都把数目压到三百石了，可结果呢？等了半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樱”
他脸庞方正，眉眼间透着一股老实劲儿，起话来反倒让人不好反驳。
王风皱眉，转头看向徐梓琳：“老徐，这不是交给你去办了吗？我过要优先处理这笔物资，你怎么没送出去？”
徐梓琳嘴角抽了抽，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只能苦笑。
“刘参谋，实在抱歉。”
他低声开口，“那批粮食确实是准备好聊，我也安排了人手，可偏偏那司令部下来查账，一眼就看见了这批物资。你也知道，上面的日子也不好过，司令员当场下令调走，我们根本拦不住。”
他得诚恳，眼神坦然。
刘参谋听得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这……还真是巧啊。”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刘参谋眼圈发红，声音都带了颤：“徐政委，您这么做真让我难做。我虽是个粗人，可借东西要还的道理也懂。贵军如今兵强马壮，这点物资粮食在你们这儿不过九牛一毛。听上个月刚打了胜仗，缴获不少。刘某不为别的，只求您高抬贵手，把那些装备和粮草还给我们吧。”
王风神色平静，伸手搭在他肩上：“老徐这事办得欠妥，你放心，我来收尾。你的东西，一分都不会少。不别的，就冲你三趟跑下来这份诚意，我王风也不能让人空手回去。”
“十后，我一定备齐，亲自派人送到你们227团驻地。”
刘参谋却摇了摇头。
“王团长，我信您为人。可咱们部队规矩多，这事儿拖不得。再耽搁下去，出了岔子，我没法跟团长交代。”
“那就三。”
王风语气一沉，“三后，东西一定准备好，原样奉还。”
徐梓琳轻声道：“刘参谋，我们也难。请您务必体谅。”
刘参谋低着头，良久没话。
就在两人以为又能暂时糊弄过去时，他突然抬手，从腰间掏出了配枪。
王风微微一愣。
他当然明白，刘参谋不是来闹事的。
单枪匹马闯新三团，无异于送命。
正因如此，他才只能低声下气地求，别无他法。
“老刘，你这是干什么？”
刘参谋呼吸急促，嘴唇哆嗦了半，终于挤出一句话：“王团长，徐政委……今我要是什么都带不走，这枪里的子弹，就只能对准我自己了。”
“哎！快放下！”
王风心头一紧。
若刘参谋真死在新三团，无论缘由如何，都会酿成大祸。
眼下局势本就敏感，容不得半点风波。
他迅速上前，一把将枪夺下。
看着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人被逼到绝路，王风心里也不好受。
“老徐啊，你瞧瞧，这事儿闹的。人家老刘这么实诚，咱们还能昧着良心赖账？别了，先调200石粮食装车，让老刘带走。”
徐梓琳没应声。
刘参谋眨巴着那双细长的眼睛，目光游移，像是受惊的兽，怯生生看向王风。
王风皱眉：“怎么，还有难处？”
徐梓琳低声道：“今年收成确实不错，可粮食全都交上去了。眼下能挤出来的，最多就是50石。这点数目实在拿不出手，就怕刘参谋嫌少。”
50石粮，换算下来也有六千斤上下。
哪怕数量不大，终究是实打实的物资，总比两手空空要强。
接连三次都没谈成，刘参谋早已心有余悸。
一听这话，立刻接口：“够了够了！50石完全没问题！剩下的等你们准备好了再补也来得及。”
王风嘴角微扬，握住对方的手用力摇了两下，正色道：“刘参谋高义，这份情咱们记下了。”
半炷香工夫后，两人立在团部门前。
徐梓琳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车队，眯起眼：“老王，你今儿倒是大方起来了？五十石换这么多军械，这买卖划得来。”
王风只笑不语，良久才吐出一句：“明着送出去，暗地里拿回来。表面功夫要做足，东西嘛，自然不能真给。”
徐梓琳皱眉琢磨片刻，一脸茫然。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才跟自己学了几日文墨，怎么话一套一套的？
午后，押运排长归来，进门敬礼：“团长，刚出防区边界，粮车就被山上的‘兄弟’劫了。”
“什么时间？怎么回事？”
徐梓琳脱口而出。
王风反而笑了：“劫得好。你下去吧。”
“是！”那排长神色如常，转身离开。
徐梓琳猛然醒悟，转头盯着王风脸上的笑意，终于明白过来，忍不住叹道：“你个老狐狸！我就知道你没那么痛快。送出的粮还能设局抢回来，这招太狠了。”
王风摊手，一脸无辜：“那是山上的事，跟我八竿子打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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