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日头正烈，鎏金般的阳光洒在镇北王府朱红的门楼上，连檐角的铜铃都被晒得发烫，晃悠间只敢发出细碎的轻响。
我刚勒住马缰，府里的管家阿福就快步迎了上来，青布短打被汗水浸出浅痕，却依旧保持着稳妥的姿态。
贴在我耳边低声回话：“侯爷，皇甫氏家主皇甫流云半个时辰前就到了，此刻正与王妃在偏院话呢。王妃特意吩咐，等您回来，让您亲自过去一趟。”
我抬手解下腰间的玉扣，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才压下几分赶路的躁意。
淡淡点头：“知道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阿福应了声“是”，转身退下时还不忘嘱咐廊下的侍女，给我端来冰镇的酸梅汤。
我没急着喝，只提着衣摆往偏院走——这皇甫流云，自上月在皇甫家见面，便再没露过面，几次相邀，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进行推脱。
如今突然登门，还特意找了娘亲，想必没那么简单。
偏院的竹帘半掩着，隐约能听见娘亲的笑声。
我脚步顿了顿，透过竹帘的缝隙望去，只见娘亲坐在石桌旁，手里捏着一把团扇。
皇甫流云则坐在对面，一身月白锦袍，手里捧着茶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正着什么逗得娘亲开怀。
这副模样，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半点看不出朝堂上的针锋相对。
我深吸一口气，掀帘走了进去。
竹帘晃动的声响让院里的两人顿住了话头，娘亲抬头看见我，眼里立刻泛起笑意：“轩儿回来啦？快过来坐，刚还跟皇甫家主你今日该回府了。”
皇甫流云也站起身，拱手作揖，语气恭敬：“见过侯爷。”
我没回他的礼，只先对着娘亲躬身行了一礼，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冷意：“娘亲。”
直起身时，目光落在皇甫流云身上，那温和的笑意落在我眼里，只觉得虚伪得很。
“皇甫家主倒是清闲，”我缓缓开口，语气里的讥讽藏都没藏，“前些日子派人去皇甫府递帖子，家主总事务繁忙，今日怎么突然有空，还特意来府里陪我娘亲闲聊了？”
娘亲听出我语气不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看了我一眼，又转向皇甫流云。
笑着打圆场：“轩儿这孩子，刚回来许是累着了，话直了些。皇甫家主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性子。”
着，她放下团扇，站起身道：“你们男人话，我这老婆子也插不上嘴，我去后厨看看晚饭的菜，你们慢慢聊。”
皇甫流云连忙起身相送：“王妃客气了。”
我没拦着娘亲，只直愣愣地看着皇甫流云，不发一言。
院里的风掠过竹林，沙沙作响，却没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皇甫流云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茶杯，指节微微泛白。
片刻后，还是他先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歉意：“侯爷，前些日子确实是我不对。府里和族中事务繁杂，一时没能抽出时间见侯爷，还望侯爷海涵。
今日我把手里的事都处理完了，特意备了些薄礼，登门谢罪，还请侯爷莫要再生气。”
他着，指了指墙角的两个红木礼盒，里面想必是些名贵的字画或是玉器——皇甫家向来富庶，送礼从不寒酸，如今“薄礼”，不过是故作谦逊罢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礼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薄礼？忙碌？皇甫家主的借口倒是不少。”
我向前走了两步，俯身撑在石桌上，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只是不知道，皇甫家主这些日子的‘忙碌’，是不是都在忙着跟黑冥组织打交道？”
“黑冥组织”四个字一出，皇甫流云的脸色瞬间变了，方才的温和笑意荡然无存，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却还是强装镇定：“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黑冥组织乃是江湖邪祟，我皇甫家向来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跟他们打交道？侯爷莫不是听了什么谣言，误会我了？”
“误会？”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前日我派去查探的人，在城外的破庙里抓到了黑冥组织的一个头目，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枚玉佩——那玉佩上刻着的‘皇甫’二字，可是你皇甫家独有的印记，这也是误会？”
皇甫流云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声音也有些发紧：“不可能！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我皇甫家的玉佩向来管得极严，怎么会落到黑冥组织的人手里？侯爷，此事定有蹊跷，你可不能仅凭一枚玉佩就断定我与黑冥组织有关啊！”
“栽赃陷害？”我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落在石桌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那你倒是，为何我查到，上个月你府上的管事，多次深夜出城，每次去的方向，都与黑冥组织的据点重合？
还有，你二公子上个月偷偷变卖了府里的三幅神通古画，换来的资源，最后都流入了黑冥组织的账户，这也是栽赃？”
我每一句，皇甫流云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他甚至不敢再看我的眼睛，双手紧紧攥着锦袍的衣角。
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侯爷，这些事我是真的不知道！那管事是府里的老人了，我从未想过他会做出这种事；
还有犬子，他一向顽劣，定是被人骗了，才会做出变卖古画的蠢事！这些都与我无关啊，侯爷，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我看着他满口谎言的模样，心里最后一点对皇甫家的顾虑也消失殆尽。
从前只觉得皇甫流云野心大，却没料到他为了达成目的，竟会与黑冥组织勾结——那黑冥组织手段狠辣，前几日还在城外杀害了朝廷派去的密探，若不是查到了皇甫家的线索，恐怕至今还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皇甫流云，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那管事已经招了，是你让他给黑冥组织传递消息，还承诺他们，只要帮你拿到江南盐引，就给他们十万两银子。
至于你二公子，他根本就是知情的，那些资源，也是你让他送去的！”
皇甫流云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他怎么会招？我明明……”话到一半，他突然住了口，显然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我冷笑一声，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只觉得可笑：“你明明什么？明明给了他好处，让他替你保守秘密？
还是明明威胁他，若是了实话，就杀了他的家人？”
我向前一步，逼近他，“皇甫流云，你以为你做得衣无缝，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你与黑冥组织勾结，谋害朝廷命官，妄图操控江南运输道路，这些罪名，每一条都够你皇甫家满门抄斩！”
“不！侯爷，我没有！”
皇甫流云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连忙扶住石桌，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承认，我是想拿到江南运输道的管理权，可我从未想过要谋害朝廷命官！
那些事都是黑冥组织的人擅自做的，与我无关啊！侯爷，看在我们两家往日的情分上，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会把那管事和犬子都交出去，任凭侯爷处置！”
“往日情分？”
我看着他卑微求饶的模样，心里没有半点同情。
当初他高高在上，目空一切，我善意劝阻，你却恶语相向。
纵容下属欺压百姓时，怎么没想过往日情分？他暗中联合其他世家，处处针对镇北王府时，怎么没想过往日情分？
我转过身，背对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皇甫流云，你与黑冥组织勾结已是事实，证据确凿，容不得你狡辩。
今日我暂且不动你，不是看在什么往日情分上，而是因为娘亲还在府里，我不想让她看见这些腌臜事。”
我顿了顿，侧过头看他，眼神冰冷：“三日之内，你自己去大理寺自首，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
若是你敢逃跑，或是再耍什么花样，我会亲自带人抄了你的皇甫府，到时候，可就不是你一个人受苦了，恐怕会连累到前太子萧云离。”
皇甫流云瘫坐在石凳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动了动，却再也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阳光透过竹林的缝隙洒在他身上，斑驳的光影落在他月白的锦袍上，却显得格外刺眼。
我不再看他，转身掀帘走出了偏院。
廊下的侍女端着酸梅汤过来，心翼翼地递到我手里：“侯爷，您喝口汤解解暑吧。”
我接过汤碗，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我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些。
抬头望向边，午时的日头依旧毒辣，可我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皇甫流云自首后，黑冥组织的线索就能串起来了，到时候，定要将这伙邪祟一网打尽，还朝堂一个清净，还百姓一个安稳。
只是不知道，这皇甫流云背后，是否还藏着其他势力。我捏紧了手里的汤碗，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不管前路有多少阻碍，我都不会退缩。
镇北王府的职责，就是守护这一方土地，守护这里的百姓，哪怕付出再多代价，我也绝不会让那些宵之辈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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