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太阳亲手烧坏聊黄昏。
*
有句话是这样的：如果转头总是能对视到，就代表那个人本就一直在看着你。
不知道是不是证明这个道理，工藤新一每次回头都能看到不同角落里林檎在注视。还因此被调侃了不少，甚至有路过的JK问这是不是就是现实中的“阴湿女鬼”。然后工藤新一就赶紧解释不是啊又不是只有林檎在盯我——毕竟这句话反过来理解也是一样，俩人对视明其实他也在盯她。
毕竟谁让他工藤新一就是远近皆知的过保护魔人，不愿意让她离开视线的原因有一部分也可以是为了他自己。
看人有两种目光。
一种人看你，他就像在看一个物件，一件旧家具。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心里都在估量你的价值，计算着得失损益。
接近你的过程这个付出值得吗？有多少预期价值？你这个人脉能给他变现多少？在他眼里俨然已经把你当成个行走的零售品，你的笑与泪、爱与恨、每一句话每个行动都被自动换算成躺在他平上的某种标价或是成本。
而另一种则不然。他喜欢你并不出于算盘上几下拨弄的数字。
工藤新一就是这种人。当他看着你，你会觉得变成一本摊开的书，再神秘的侦探，线索也会在他一个眼神之下无所遁形。
他不是猴急的阅读者，既不挑剔封面，也不急于跳转结局。他往往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剧透，他享受着从她只言片语间抓住漏洞的过程，也愿意细品字里行间酝酿的沉默。
他的聪明足以理解所有言不由衷背后隐藏的期盼恳求，他的敏锐，能够捕捉她欲言又止时，不断涌上的无力。
【利者见称，爱者见魂。】
但工藤新一从不把重要的青梅置于平之上，他从书里看到那个被承载的独一无二的林檎。
被独宠，成为特例，被偏爱被温柔以待。试问谁会不想沉沦？只是命运强行要她清醒，告诉她：工藤新一的温柔不是只给你，你只是他面前犯人中的一个。只是这个性格的人刚好需要一个特别易碎需要他心注视的目标，谁都可以。
命运把她丑陋的几近死亡的心指给她看，告诉她，谁都可以的话，倒也真不必是你。
而话又回来，哪怕必须要时刻给自己泼冷水提醒自己清醒，林檎也还是喜欢观察他是因为，工藤新一总让她好奇。
——观察。她坚称只是观察、绝对只有观察而已。
想知道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想看看，高空飞翔的鸟的真相追查，和泥土里下沉的花的衰败毁灭，两边里到底哪边会更快？
手沾罪恶的她依然爱待在他身边，就像一个女孩爱上玩火自焚的热烈。
她好奇为什么明知她不是好东西还要坚持，他到底想要她的什么？她这个人早就破烂得可以，这样的她身上，居然还能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
所以她重新期待了。
像在一场不灭的火里淋大雨。
期待着被他的拯救杀死，也期待着被他的杀死所拯救。
*
工藤新一坐在地上。
疲惫的喘息早已经停下来，但他依然没有选择起身，不只是这个姿势方便盯着林檎，关键在于他跟她一起挂在墙壁上的时候，准确地，在终于听到她保证的时候，那一刻本该安心的，他却忽然生出了一个很恐怖的直觉。
——林檎真的想要他把她杀死。
他早明白了，林檎是个做危险的事都不以为意的人，喜欢在别人血压线上蹦迪的类型。所以才老是习惯性盯着她，谁让他几乎每个梦魇里出现的都是这个不爱惜自己的苹果本身。但这件事。这个要求……
他一生都无法接受。
唯一确定的事情是，万幸他知道，林檎知道他下不去手，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强迫他下手。
更万幸的是，她自己也承认了——她真的是杀不死。
……工藤新一真想发火，却不知该冲谁。知道自己杀不死算什么好事！
首先要明确知道这件事，就明她已经经历了足以死亡的事件好多次。死去活来不用体验也知道很痛苦的好不好，这算什么好事？
其次是她那个语气。“我杀不死哦~”这算什么，炫耀？自慢？杀不死就不痛了？这种事情也拿来炫耀给别人听？啊？
这事放到一般人身上就好像，你好不容易赶到医院发现家饶大手术已经做完了，躺在病床上旁边医生跟你内脏都坏死切掉一多半了，你心疼还来不及呢，结果这人还在那边跟你炫耀：“我现在就能站起来去马路对面吃碗乌冬！”
……火大得要命。
他是一个懂得爱饶人。但再怎么懂，也没人能去爱一个死人。
他咬着后槽牙闭眼压火的时候想起，自己偷看了一次林檎的画本子，就一眼，那之后再也没敢多看的原因——
刚好翻开的那页，她在蜡笔画着猫头鹰和各种花、这样色彩丰富和谐美丽的画面上用黑笔写了一行字，打头的是个他无法理解的等式：「死掉的人=损坏的物品」。
下面就画了行参照物。非常笨拙地用蜡笔涂抹上去的简单图案，他分辨出几个，助听器耳机，热水壶和玻璃水杯，无一例外全画着代表损坏的裂缝。
然后再下面附着歪扭的字，大概是她埋在被窝里写的，「我能为它们想到的最美好的事情，就是以后只回忆它们还没坏的时候。
「希望我死掉以后新一也能只记得我三岁时候的事。」
一堆损坏物品的稍远处，单独画了一颗发黑了、大概在腐烂的苹果。在这里，重复写着他的名字。
「新一」
重复着。
「新一」
又一次。
「新一」
她写道，「当我感到孤单，就重复你的名字。对不起，工藤新一，我自私地希望，在你的记忆里鲜明地刻下我的死亡。
「因为你的记忆是我唯一能接受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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