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家的药童
依凛，来帮依公捣药咯！清晨的阳光像金色的蜂蜜般透过雕花窗棂流淌进屋里，爷爷林敬波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惊醒了窗台上打盹的麻雀。
林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脚丫在床板上啪嗒一响，连布鞋都穿反了也顾不上，趿拉着就往院子里跑。她像只欢快的鹿，光着脚丫踩在青石板上，凉丝丝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来啦来啦！
院子里，爷爷正坐在一张枣木马扎上，面前摆着一个墨绿色的青石药臼。那药臼足有脸盆大，边缘被岁月打磨得圆润光滑，表面还刻着几道浅浅的纹路。晨光里，那些晒干的草药像彩色的宝石般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混合着泥土和露水的清新气息，在院子里缓缓流淌。
依公，今日捣什么药呀？林凛像只好奇的猫，蹲在爷爷身边，鼻子一耸一耸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她的手迫不及待地扒拉着药筐里的草药，那些干枯的叶片和根茎在她手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爷爷从药筐里抓出一把干枯的桑叶，那叶子边缘微微卷曲，呈现出深褐色，像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掌。这是桑叶，爷爷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他心翼翼地把桑叶放进药臼里，拿起石杵示范着捣了几下，晒干练碎，可以治风热感冒。石杵与药臼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像一首晨间调~~
林凛接过石杵，手立刻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那石杵足有她半臂长，青灰色的表面光滑冰凉。她学着爷爷的样子，心翼翼地捣起来，脸憋得通红。石杵有些沉，她的手得用两只手才能握住，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对咯，就是这样，慢慢来。爷爷笑眯眯地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菊花，捣药要像揉面一样，不能太急也不能太慢。他粗糙的大手轻轻覆在林凛的手上，引导她掌握力道，手腕要放松，用巧劲，就像这样...
林凛认真地捣着，脸都憋红了，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依公，桑叶为什么能治感冒呀？她一边捣药，一边仰起脸问道，眼睛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桑叶性寒味甘，爷爷一边整理其他药材一边解释，手指灵活地将药材分类摆放，发出沙沙的声响，能疏散风热，清肺润燥。他拿起一片桑叶对着阳光看了看，叶片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绿色，前几日村东头老李家的孙子发热咳嗽，就是用这个配的药，加了些金银花和薄荷，效果可好了。
正着，厨房里飘来一阵诱饶香气，奶奶郑美娇端着个粗瓷碗从厨房走出来。她系着一条蓝底白花的围裙，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臂。老头子，你又让凛干粗活！她佯装生气地，却把碗递给林凛时，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来，先喝碗红枣粥，别饿着肚子干活。
林凛接过碗，咕咚咕咚喝起来。粥里除了红枣，还飘着几粒桂圆，甜丝丝的香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的舌头不停地舔着碗边，生怕漏掉一粒米。
依嫲，真好喝！林凛舔着嘴角，意犹未尽地看着空碗，肚子已经圆滚滚的了。
奶奶慈爱地摸摸她的头，手指轻轻拂过她柔软的发丝，像在抚摸一只温顺的猫：慢点喝，别噎着。转头对爷爷，语气里带着嗔怪和宠溺，你看看，孩子这么，你就让她干这干那的。
爷爷不服气地瞪眼，花白的眉毛高高扬起：捣药怎么了？我时候六岁就开始认药了！他指了指墙角那个老旧的药柜，柜门上的铜锁已经有些生锈，那上面的药，我七岁就能认全了，十岁就能帮着抓药了。
你那是没人疼！奶奶撇撇嘴，用围裙擦了擦手，转身往厨房走，嘴里还念叨着，我去蒸几个红糖馒头，等会儿依凛上学带着。她的脚步声在厨房里响起，伴随着面团拍打的声响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爷爷冲林凛眨眨眼，压低声音：你依嫲就爱瞎操心。他从药筐里拿出一个布包，心翼翼地打开，动作轻柔得像在拆一份珍贵的礼物，来，依公教你认个新药。布包里躺着几颗乳白色的川贝母，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像一颗颗星星。
林凛凑近看了看，鼻子轻轻抽动：像珍珠一样！她伸出手想摸，又怕弄坏了，最后只是轻轻碰了碰，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
对咯，爷爷笑着点头，将一颗川贝母放在掌心，用拇指轻轻摩挲，川贝母润肺止咳，专治燥咳。他用手指轻轻捻了捻，那药材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脆响，不过要用蜂蜜炖服才有效，配上雪梨更好。
林凛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依公，前几日王婶家的娃娃咳嗽，是不是就用这个？她比划着，手在空中画着圈，就是那个总流鼻涕的宝，整阿嚏阿嚏
爷爷惊讶地看着她，胡须都翘了起来：哟，依凛记性这么好？他欣慰地摸摸胡子，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像一位将军看着自己出色的学徒，没错，配了梨和冰糖，炖了一盅川贝雪梨膏。他模仿着王婶感谢时的样子，双手作揖，王婶还，比县里医院开的药还管用呢！
依公真厉害！林凛由衷地赞叹，手拍得啪啪响。
爷爷被夸得老脸一红，假装咳嗽了两声：咳咳，这算什么。他转身从药筐里拿出一捆细长的根茎，根茎上还沾着些许泥土，散发着淡淡的土腥味，等你再大些，依公教你更厉害的。
依公，这个是什么？林凛指着那捆根茎，好奇地问道，手指轻轻点着其中一根。
这是葛根，爷爷拿起一根，在衣服上擦了擦，露出里面淡黄色的内芯，能解肌退热，生津止渴。他将葛根折断，发出清脆的声，露出里面白色的纤维，夏暑热，煮葛根茶最好不过，加点冰糖，比汽水还解渴。
林凛好奇地掰了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嚼，脸立刻皱成一团：呸呸，好苦！她吐着舌头，像只狗一样哈气，嘴角还沾着一点葛根的碎屑。
爷爷哈哈大笑，笑声在院子里回荡，惊飞了几只停在屋檐上的麻雀：傻丫头，药材哪能直接吃？他轻轻拍着林凛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要炮制过才行，有的要炒，有的要蒸，有的还要用蜂蜜炙过。
正着，院门外传来郑湄清脆的声音：依凛！上学要迟到啦！那声音由远及近，还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像一只欢快的鸟飞进了院子。
林凛这才想起还要上学，赶紧放下石杵，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依公，我得走啦！她拍了拍身上的药末，像只着急的兔子，就要往外跑。
爷爷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布包上还绣着一朵精致的花，针脚歪歪扭扭却充满爱意：拿着，依公给你包了几块陈皮糖，上课困了含一块。他神秘地眨眨眼，眼角挤出几道细纹，这可是用十年老陈皮做的，别处可吃不到。
林凛接过布包，甜甜地道谢：谢谢依公！她心地把布包放进书包的夹层，像珍藏一件宝贝，转身就往院外跑，差点撞上端着红糖馒头出来的奶奶。
慢点慢点！奶奶一把拉住她，把热乎乎的馒头塞进她书包里，动作轻柔却坚定，路上心，放学早点回来！她帮林凛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拍了拍她身上的药末。
林凛一边跑一边回头挥手：知道啦！依嫲再见！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只留下一串银铃般跳跃的笑声。
爷爷站在院门口，看着孙女跑远的背影，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一朵绽放的菊花。他转身回到药臼前，继续捣着那些药材，嘴里哼起了曲儿，那调子悠扬而古老，像是从时光深处传来的回响。阳光洒在他的白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为他镀上了一层慈祥的光辉。
院子里，药香、粥香和晨风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的乡村画卷。几只麻雀落在院墙上，好奇地看着这个捣药的老人。远处传来学堂的钟声，新的一就这样开始了，充满了希望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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